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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巢(4)



    这两张幼儿照片是空想的。在现实里,肯定有不计其数的这种幼儿。

    菊子把国子抱了起来,一只手将裤子团弄起来,走到浴室里去了。

    信吾想:自己是惦挂菊子才提前回家的。他边想边折回了饭厅。

    “回来真早啊。”保子也走了进来。

    “刚才你在哪儿呢?”

    “在洗头。雨过天晴,猛然一晒,头就发痒。上年纪的人,头动不动就发痒。”

    “我的头就不那么爱发痒嘛。”

    “也许是你脑袋瓜灵吧。”保子说着笑了,“我知道你回来了,可刚洗完头就出来接你怕挨你说:瞧这副可怕的模样……”

    “老太婆还披散头发,干脆把它剪了,结成圆竹刷子发型,怎么样?”

    “真的。不过,不限于老太婆结圆竹刷子发型嘛。江户时代,男人女人都是结这种发型,将头发剪短,拢到后脑勺,然后束起来,再将束发的发根剪成像圆竹刷子那样。歌舞伎里就有这种发型。”

    “不要在脑后束起来,梳成垂肩发型算了。”

    “这样也未尝不可。不过,你我的头发都很丰茂嘛。”

    信吾压低嗓门,说:“菊子起来了吧?”

    “嗯,起来了一会儿……脸色可不好哩。”

    “最好还是别让她照管孩子吧。”

    “房子说了声‘我暂时把孩子放在你这儿’,就把孩子放在菊子的被窝边,因为孩子睡得香着呢。”

    “你把孩子抱过来不就成了吗?”

    “国子哭时,我正在洗头呢。”

    保子离去,将信吾更换的衣服拿来。

    “你提前回家,我还以为你什么地方不舒服了呢。”

    菊子从浴室里走出来,像是要回到自己的居室。信吾呼唤:

    “菊子,菊子!”

    “嗯。”

    “把国子带到这儿来。”

    “嗯,就来。”

    菊子牵着国子的手,让她走了过来。菊子系上了宽腰带。

    国子抓住保子的肩膀。保子正在用刷子刷信吾的裤子,她站起来,把国子搂在膝上。

    菊子把信吾的西服拿走,放在贴邻房间的西服衣柜里,尔后轻轻地关上了门扉。

    菊子看到映现在门扉内侧镜子里的自己的脸,不禁吓了一跳。她有点踌躇,不知该去饭厅,还是该回卧室了。

    “菊子。还是去睡觉不好吗?”信吾说。

    “嗯。”

    信吾的话声在回荡。菊子耸了耸肩膀,她没有瞧信吾他们一眼,就回到居室里了。

    “你不觉得菊子的模样有点异常吗?”保子皱起眉头说。

    信吾没有回答。

    “也弄不清楚哪儿不舒服。一起来走动,就像要摔倒似的,真叫人担心啊。”

    “是啊。”

    “总之,修一那件事非设法解决不可。”

    信吾点了点头。

    “你好好跟菊子谈谈,好吗?我带着国子去接她母亲,顺便去照拂一下晚上的饭菜。真是的,房子又有房子的……”

    保子把国子抱起来走开了。

    “房子上邮局有什么事吗?”信吾说。

    保子回过头来,说:“我也纳闷呐。或许是给相原发信吧,他们已经分手半年了……回娘家来也快半年啰。那天是大年夜。”

    “要发信,附近就有邮筒嘛。”

    “那里嘛……也许她觉得从总局发信会快而又准确无误地到达呢。或许是突然想起相原,就迫不及待呢。”

    信吾苦笑了笑。他感到保子是乐观主义的。

    好歹把家庭维持至老年的女人,在她身上是存在乐观的根子的。

    信吾把保子刚才阅读的四五天的报纸捡起来,漫不经心地溜了一遍,上面刊载了一条“两千年前的莲子开了花”的奇闻。

    报章报道:去年春上,在千叶市检见川的弥生式古代遗迹的独木舟上,发现了三粒莲子,推测是约莫两千年前的果实。某莲花博士使它发了芽,今年四月他将那些苗子分别植于千叶农业试验场、千叶公园的池子,以及千叶市囗町的酿酒商之家等三个地方。这位酿酒商像是协助发掘遗迹的人。他在装满水的锅里培植,放置在庭院里。这家酿酒商的莲子最先开了花。莲花博士闻讯赶来,他抚摸着美丽的莲花说:“开花了,开花了!”莲花从“酒壶型”发展到“茶碗型”。“盆型”,开尽成了“盘型”就调谢了。报章还报道说:共有二十四瓣花瓣。

    这则消息的下方还刊登了一帧照片:头发斑白、架着一副眼镜的博士,手里拿着刚开花的莲茎。信吾重读一遍这篇报道。博士现年六十九。

    信吾久久地凝视着莲花照片,尔后带着这张报纸到菊子的居室里去了。

    这是菊子和修一两人的房间。在作为菊子的陪嫁品的书桌上,放置着修一的礼帽。帽子旁边有一叠信笺,也许菊子正要写信吧。书桌抽屉的前方铺着一块绣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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