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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云烘养九十年(3)

了试,确定强度够,才交给我。那次在阿里山,他作了‘云海云山云面寺,道天道地道中

人。’我还特别配合着作了幅画,颇得他的欣赏。

  我那年过70岁生日,蒋夫人画了幅云山耸翠,也是由先总统题的字,一直挂在客厅

里。”

  说着,门铃响,接着进来一客人,居然正是蒋夫人的秘书,受命拿着夫人的画,来请黄

老师评赏。

  画是立轴裱装,轻轻展开,浅色绞子问,嵌着一幅素雅的柳荫仕女,柳树间虽可见白云

堂的影响,那迎面梳着刘海的古装仕女,笔筒而蕴藉,既有中国传统画的优闲贞专,又具现

代女子的五官面貌,自成一家之法。

  老师展画后就频频赞赏,秘书说夫人讲有什么毛病,一定请予指正,倒是包括我在内,

都觉得这自是蒋夫人创格,构图亦称精妙,实在没有他人可以置笔之处。耐不住秘书再三敦

促,黄老师只得用另外一张小纸条写了评语,秘书临行还表示待老师忙得告一段落:夫人想

请老师全家去玩,届时派专车来接。

  在他们闲谈的时候,我顺手把放在一角的写生册拿过来翻阅,里面居然包括了从早期的

华山五峰、54年的碧潭,到68年的旧金山海岸速写,此外更有玫瑰、牡丹、荷花的勾勒,

对于花瓣、花叶的结构,都记录得甚是详细,可知老人对于体物、观物的用力之深。

  尤其妙的,是在这许多写生之中,一家几幅堪称工笔的翎毛作品,颜色华丽的胡锦鸟、

黑黄相同,极稀有的织布鸟,全都敷了彩色。织布鸟旁更特别注明为何人所赠,以及“某年

某月归天”之语,所以图阅这本写生册,倒有些读数十年日记的感觉。只是不晓得黄老师的

写生本子那么多,为什么在同一本上,却容纳了前后这几十年的东西呢?

  “不要浪费,发现有空的页子,就把它用掉!”老人一语点破。确实是,如师母所言,

老师不要说省纸了,连水都舍不得浪费。这使我想起前两日的一件事。那天下下午老师作

画,我在旁边忙着摄影发问,只觉得师母在画室另一头裁东西,约过了半个钟头,居然用橡

皮筋圈了一叠纸,放在老师的桌旁,说是可供打草稿。才知道原来那是由日历上切下来的,

印有广告宣传字样的365张小纸条,只是我在想,背面印着字,给老师这样的大师用,不是

太委屈了吗?

  但是在另一方面,老人又非常慷慨,譬如他在44年获得教育部第一届中华文艺奖时,

将两万块奖金全部捐给师大艺术系做为奖学金、48年更举行师生画展,将所得15万元,悉

数捐赈中南部水灾,这一年来更将包括鞭蓉玉观音传家宝及旷世收藏捐赠故宫,且有以一百

张作品义卖的壮举,连他的书籍都正在整理归类,陆续捐给师大美术系的图书馆,所以老师

及师母的俭省,更显出了他们的伟大,看着老人翻捡出发黄的空臼页创作,并用那薄得透明

的日历纸打稿,怎不令人感动呢?

  老师待人也是极厚的,几乎每天中午都要带我吃馆子,而且把台北的餐厅点名排列,尽

量不重复,使我才回国不到一个月,已经胖了4公斤。

  “今天中午一块吃饭哪!龙都酒楼怎么样?”老人一面染云,一面拾头看了看钟。

  “噢!老师,对不起,今天早上我进门时已经跟师母报告过了,中午要去冲片子,所以

请假,不去吃了!谢谢您!”

  岂知老人突然把笔一扔:“你不去吃是吧?我不画了!”

  当然我还是乖乖地去了。此外还约了何浩天先生。

  何浩天先生的工作态度,黄老师是佩服的,也就因此,这去每次由何馆长邀请:到世界

各地参观讲学,再忙,黄老师都会前往。记得4年前,历史博物馆邀我去佛罗里达州参加西

棕榈滩博物馆的中国古代造纸印刷展揭幕,看到坐了二十多个钟头才下飞机的黄老师,居然

以站马步的姿势画成一巨幅山水。若非有何馆长,谁能请得动,又若非是黄老师,谁能以

86岁高龄,而精神奕奕,振笔如飞呢!

  那一年在纽约:我已经见到了老师一个人吃一人半份牛排的惊人胃口,近两年他虽然心

脏稍有不适而食量略减,倒也还及得上常人。问题是他虽吃得少些,东西可不少叫,不断地

往别人盘子里夹菜,而且绝对不能剩。所幸白云堂的学长王南雄早授我一计:自己的盘子里

总要留一点菜,免得他以为你没吃饱而一直推给你,此外不要坐在他的右手,因为只要桌上

有吃不完的东西,老师到头来一定会在盘子里转汤匙,匙把子指着谁,谁就得吃,而扰统

计,右手最易中奖。

  其实我也有妙招,就是不待吃完,先以有急事为由遁逃,由于早曾报备,往往都能如

愿;此外若真逃不掉,碰到叉烧包一类面食,则可以先把馅吃掉,再将皮揉成个球,放人衣

袋,保证老师不知道。

  下午照例3点钟开始研究工作,我准时赶到,老人午睡未起,原来中午又转去新生画廊

看了周澄的画展。不论多么忙,老人看画的兴致是绝对不减的,甚至边时报周刊出版的一本

台历,他都翻了又翻,里面全是年轻画家的作品,他或不尽赞同那些新派的画风,但表示多

看看别人,自己总是受益。座后更常放着集邮簿,敢情他老人家还集邮呢,据说邮局这几十

年来出的邮票,一张也不少。对艺术的热诚,新鲜事物的好奇和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应该

是这位90高龄老人,却心身都年轻的主要原因。

  此外由徐悲鸿先生民国27年给黄老师画像的题诗“天下谁人不识君,黄君到处留清

名,人川肾使耗子化,亲爱精诚来往频。”更可以知道黄老师处人之厚,也因此,虽然他享

天下之大名,70岁时为艺坛推为“一代宗师”,却不致遭人忌。那谦牧的胸怀实在是他心

中另一片广大深阔的山水。

  才等了一会儿,就见老人从楼上下来,一面怨我们为什么没有叫他,说是根本不曾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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