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情(2)
时间:2013-08-20 作者:刘墉 点击:次
何必用呢y国在殷商已经有了笔墨的发明”。算来几千年,那龟甲兽骨上的笔痕,不还是清 晰得一如昨天书写的吗? 由于好奇,我特别找到做墨的地方,没想到那竟然如同火场废墟一般,四处都是焦灰。 在一间低矮的瓦房里,看见盏盏灯火,于黑暗中跳动,每一个火苗上,都有着一个半圆的 钵,收集下面窜升的油烟。另一处破了顶的棚子里;几个工人则在锤打和了胶的烟墨。 我没有看到如父亲所说的珊瑚末、珍珠粉和玉屑,墨对我不再那么神秘,我却对墨多了 一分敬佩,觉得它很伟大,伟大得平凡,从最平凡的地方发生,成为最长久的存在。 我也渐渐了解,这么平凡的东西,是人人都可以发现,也可以制造的,譬如画黑蝴蝶, 为了表现那不反光的黑翼,史就曾经用白瓷碟,放在烛火上,收集烛烟来当墨用。譬如西方 人用的脸汁,常叫印度墨,可知印度人也很早就使用了墨。 既然烧东西会产生墨烟,当然任何懂得用火的民族,也就都可能用那黑灰来作画,写 字,那黑灰也就是墨。 可是为什么只有在中国,墨才能被发扬光大,且在那水墨的无边韵趣中,表达出深入的 情思? 有一天在研墨时,我顿悟了其中的道理: 因为我们的祖先没有制成墨汁来使用,而是将那烟灰做成墨丸、墨锭、墨条,每次使 用,每次研磨,取那砚池中的水,和以墨牛,来耕砚田。 于是“试之砚则苍然有光,映于日则云霞交起”,那每一次墨和水的遭遇,便成为一种 风云际会,与濡水蘸墨的毫翰,构成了许多机缘。 他们不像用钢笔蘸浓墨汁,只是单一的表现,而是不断地交融、不断地交织,不断在偶 然的飞白、渗漉、晕浸与泼洒间,创造出一种永不重复,永不雷同的结局。 小时候父亲说的神妙故事犹在耳边,那压箱底的黑金条却随着一场大火而成为灰烬的一 部分,说实在的,我几乎没能真切地看清楚李廷轩墨是什么样子,只知道家中曾有祖父留下 的好几条传家宝。 传家的李廷轩墨原是不准用的;不用的墨又何必生为墨,它的存在与不存在,也就于我 甚至这世界没有太大的关系。不过我喜欢父亲珠粉、玉屑。麋香、珊瑚末的描述,也欣赏祷 画店师傅对那珠玉的否定,因为墨之为墨,正如我之为我,本元需那许多精巧的妆扮。而若 没了那许多附会夸大的添加,世上又有几人能予宝爱,且从这平凡的漆黑之物中,悟得许多 真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