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房子曾经是柴小堡和老婆的新房,他们在这里度过了一年半的幸福时光,然后,老婆就被胡青夺走了。 从此,柴小堡就回到父母家住了。 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昨晚上,柴小堡得知胡青一个人在家,就带着三角刮刀去了。 胡青刚刚打开门,柴小堡就扑上去,把三角刮刀扎进了他的肚子。那一刻,他愣愣地看着柴小堡,眼皮越来越沉重,眼神越来越困倦,终于趔趄一下,摔倒在门口。 柴小堡转身就跑回了父母家。 他脸色苍白,全身颤抖,一夜没睡,时时刻刻怕警察破门而入。早晨,他终于对母亲说了这件事。 母亲差点当场昏倒。 天黑之后,母亲就偷偷把他锁进了这个房子。他嘱咐母亲:“如果有人问我,你就说我离家出走了,下落不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柴小堡不敢开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由于柴小堡长时间不在这里居住,电停了,水停了,气停了,家具也乱七八糟地堆放着,更像一个仓库,没有一丝人气。 母亲走的时候对柴小堡说,明天一早会给他送食物来。 柴小堡坐在黑暗中,想起母亲,想起老婆,忽然想哭。 月亮默默升起来。 这个陌生的房子里安静极了。 柴小堡轻轻走进卧室,合衣躺在床上,脑子里总是浮现胡青临死前的样子:他穿着一身纯黑运动服,裤脚和袖口是紧口的,有两圈白色条纹。他那双苶苶的眼睛定定地盯着柴小堡,越来越暗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似乎听见防盗门轻轻响了一声。 是母亲不放心又返回来了? 柴小堡爬起来,走出卧室,朝门口看了看,没有人。 他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刚才是什么在响? 他觉得自己太疑神疑鬼了,警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 他回到卧室,想继续睡觉。可是,他刚刚坐在床上,又站了起来,他忽然感到不对头。 他蹑手蹑脚走出去,眯眼朝门口看了看,倒吸一口冷气———门口躺着一个人,他脸朝下趴在地上。 这个房子里怎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人? 柴小堡颤颤地喊了一声:“……谁!” 趴在地上的人没有一点反应。柴小堡的脑袋“轰隆”一声就炸了———那直撅撅的姿势,分明是一具死尸啊。 他借着月光紧紧盯着这具死尸,渐渐看清,他穿的是一身纯黑运动服,裤腿和袖口是紧口的,有两圈白色条纹…… 他是死在门口的胡青! 柴小堡好像一下被人抽掉了骨头。 他惊惶地四下看了看。十四楼,他不可能跳出去,他惟一的出路就是这扇防盗门。可是,死尸横躺在那儿,他绝没有胆量跨越他。 不过,他总不能跟一具恐怖的尸体在这个房子里度过漫漫长夜,他必须冲出去。 想到这里,柴小堡慢慢朝前迈步了。 他离那个死尸越来越近。 死尸的脑袋朝着门,姿势有点像个“大”字。现在,黑糊糊的死尸纹丝不动,但是,笨蛋也能想象出来,那种安静是一个阴谋。 柴小堡知道,他的腿刚刚跨过那个僵直的身子时,他一定会猛地抱住自己。 他走到死尸前,哆哆嗦嗦地抬起脚,迈过了他的胳膊。 死尸竟然没有动! 现在,他的另一条腿也成功地迈过了死尸的胳膊,站在了门前,快速地伸出手,要拉开防盗门的大锁。 可是,锁没有开,柴小堡蓦地意识到:外面反锁着! 他一步跳过死尸,踉踉跄跄退到卧室门口,死死盯着那具死尸。 完了。 今晚上,他必须要跟这具死尸在一起了。而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 现在,惟一的办法是给家里打电话求助,可是,这个房子的电话早就停机了,而他又没有带手机。 他靠在了墙上,雪白的墙上铺着朦胧的月光。而月亮照不到那具死尸,他躺在黑糊糊的阴影中。柴小堡不错眼珠地盯着他。 时间似乎也变成了死尸,停滞不前了。 假如,现在他呆在医院的停尸房里,那还好一些,毕竟那些死尸都有来头。可是,这具诡异的死尸莫名其妙就出现了,这最令他恐惧。 他是怎么来的? 柴小堡开始紧张地思索。 他能不能是父亲呢? 父亲也有这个房子的钥匙,他的身材跟胡青有点相似。而且,他是个酒鬼,经常烂醉如泥。也许,今晚他又喝醉了…… 长 夜(2) 要证实这一点,柴小堡只有把他的身子翻过来。这次,柴小堡死活不敢了,他怕看到他肚子上插着一把三角刮刀。 另外,父亲从来就没有这身运动服。 他退回到卧室,把门紧紧关上,聆听动静。 他知道,这具死尸既然出现,那么,这一夜绝不可能平安过去。 他熬了一阵子,终于又打开门,探头看了那具死尸一眼。 他的胃又抽搐了一下———那具死尸依然在那里躺着,但是,柴小堡却看出,他的姿势好像跟刚才不一样了,他摆出了一个奇特的姿势。 他动了! 柴小堡抖抖地朝前走了几步,弯下腰仔细看,死尸呈现的是一个掷标枪的造型! 柴小堡的魂儿都飞了,他跑回卧室,把门紧紧关上。 现在他已经肯定,这具死尸就是胡青! 房子里没有一点动静,只有柴小堡病态的心跳声。整个世界都睡了,只有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隔着门板在对峙。 柴小堡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也许已经过了午夜。 他想打开卧室的门,再看那具死尸一眼,却不敢。他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等待天明。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听见外面又有声音了,很轻微,就像一双袜子在地板上行走。 他打了个冷战,轻轻站起身,走到卧室的门前,无声地拉开门,伸出头,朝死尸看了看,怵然一惊———死尸已经转过来,脑袋朝着卧室的方向了。他依然脸朝下趴在地上。 柴小堡猛地关上卧室的门,惊惶地四下张望,希望找到一个硬实的家伙拿在手里。 卧室里除了一张床,空空荡荡。最后,他看见了窗台上的一只白色花瓶,走过去抓在了手中。实际上,这只花瓶连老鼠都打不死。 外面又没有动静了。 他静静地等待了很长时间,悄悄拉开门,那具死尸已经爬到了客厅中间的位置!尽管他依然脸朝下趴着,但是柴小堡分明感觉到,他的前进势不可挡。 柴小堡猛地把手中花瓶朝他摔过去,遗憾的是,花瓶并没有打中他,而是在他的脑袋旁边摔碎了,声音惊天动地:“啪!” 接着,他再一次把卧室的门关上,躲在房间的一角,瑟瑟地抖。现在他连花瓶都没有了。 房子里还是那样静。 柴小堡紧紧攥着双拳,感到手心里空空的,肠胃里空空的,整个世界空空的。 又有声音! 好像有一双手在抚摸卧室的门板。 柴小堡不能再等了,他孤注一掷地走过去,停在门前,猛地把它拉开。 死尸直直地站在他面前,正是高大的胡青,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十分的苍白,那绝不是一张活人的脸。他的一双厚眼皮依然沉沉地耷拉着,无比困倦地看着柴小堡。 柴小堡下意识地朝他的下腹部看了看,运动服上有一个很小的口子,一点不明显,呈“十”字,口子周围隐约有血迹。 接着,柴小堡就看到了他手里的那把三角刮刀。 那是柴小堡的三角刮刀,他把它拔出来了! 胡青困倦地盯着柴小堡,一步步走进来。 “我…来…还…你…刀…子…”胡青怪声怪调地说。 柴小堡连连后退:“不,不,不!” 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刀子还是还给他了,就插在他的下腹部。 ……昨天,柴小堡那一刀扎得并不深,这个体格健壮的标枪运动员跌跌撞撞跑下楼,拦住一辆出租车,去了医院。 他在医院只躺了一天。 晚上,胡青来到了柴小堡家,发现他不在。出来时,他看到了柴小堡的父亲,醉卧在楼道口。 他从这个醉鬼身上翻到了钥匙。 对面的楼房 这一天夜里,秋贴睡不着,走到家里的阳台上吸烟。他是某公司的董事长。 11楼。 这时候都半夜了,家家户户的窗子都黑着,只有对面11楼的一个窗户亮着灯。透过纱帘,秋贴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 不一会儿,秋贴看到,一个漂亮女人裹着浴巾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他可以看到她的一举一动,可是听不到一点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有个男人悄悄从门后闪出来!他提着一把亮闪闪的刀。女人显然没察觉这个不速之客,依然在擦着头发。 那个男人轻轻走到女人身后,猛地举起刀,朝女人的脖子割去,女人一下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凶杀! 秋贴猛地转过身来,急忙回到卧室,打电话报警。 警察很快就赶到了,他们撞开了对面出事的那个房间,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居住,也没有任何凶杀痕迹。他们认为秋贴是在做梦。 秋贴傻了,次日一整天都精神恍惚。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这天晚上,他又失眠了。他走到阳台上,朝对面楼房望过去,不由抖了一下:那个没人住的房间里的灯又亮了! 他死死盯住房间内,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漂亮女人裹着浴巾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她就是昨天被杀的那个女人! 秋贴感到身上发冷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凶残的男人又从门口闪出来,轻轻走到女人身后,猛地举起刀,朝女人的脖子割去,女人一下软绵绵地倒下去……和昨夜一模一样!就像一个电影片段,又重放了一回。
秋贴回到房间里,心“怦怦怦”地狂跳。这次,他不再轻易报案了。他已经意识到,对面房间里的恐怖场面,已经跟刑事案件无关!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 半夜里,秋贴又来到阳台上朝对面看———又看到了那个漂亮的女人,她刚刚洗完澡,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这一切都是错觉吗? 秋贴忽然很愤怒,他下了楼,来到对面的楼房,坐电梯来到11楼,走到那个房间的门前,发现门虚掩着,一推就开了,里面亮着灯。他试探着刚刚跨进去,一把锋利的刀子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起费尽心机的绑架就这样开始。 恶报 有一次,他听说山里有一个度假村,那里的餐厅很有特色,卖的都是各种山野菜,各种野生动物的肉。他开始流涎水了。终于有一天,他一个人开车去了…… 求 死(1) 有一个人,他很有钱。 因为他很有钱,所以他有很多爱好,比如养宠物。 他养了三条德国牧羊犬,其中一条在牧羊犬协会举办的大赛中还得过名次。 他还喜欢打球,每周他都要抽出一天时间给高尔夫球场。 他还喜欢玩女人———当然所有的男人都喜欢玩女人,这不算是他特别的爱好。 他有一个很特别的爱好———吃各种珍奇的动物肉。 在市场上可以买到的各种海陆空动物,他都吃腻了,他专门到一些高档饭店吃一些濒危动物。 不过,他总是一个人去。 有一次,他听说山里有一个度假村,那里的餐厅很有特色,卖的都是各种山野菜,各种野生动物的肉。 他开始流涎水了。 终于有一天,他一个人开车去了。 这种事不便带手下。而他的老婆偏偏没这个口福,她什么肉都不吃。 在山路上,他停了车,下车撒尿。 在这不见人烟的地方,天地是一个大厕所。 撒完尿,他正要上车,突然看见柏油山路上,爬着一条虫子,像小指那么大。 这虫子在慢腾腾地横穿山路,头都不抬。 它通体草绿色,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它的身下却长着密麻麻的黑毛,让人看了就恶心。 有钱人蹲下身,观察了它一阵子。 虫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警觉地停下来,抬起头。 他看见了它的眼睛! 它一只眼睛,长在脸中间,圆圆的,诡异地看着他。 有钱人还发现,它身下那密麻麻的黑毛其实是腿,那些黑毛停止了舞动,虫子就停下了。 他伸手捡起一块石头,朝这条虫子砸下去。 那条虫子竟然叫了一声:“呀!———” 有钱人哆嗦了一下。 那古怪的叫声太大了,和它那么小的身子极不相称,就像砸在了一个小孩的脑袋上。 它会叫! 这说明它有声带,有嘴! 有钱人慢慢掀起那块石头,想看看它的尸体。他惊呆了,那条虫子在石头下静静看着他,那只独眼射出一种仇恨的光。 他打了个寒战,又举起石头,用力朝它砸去,一下,一下,一下…… 他每砸一下,那条虫子都怪叫一声。 虫子的叫声越来越弱,有钱人的力气也越来越少。 虫子终于无声了。 有钱人气喘吁吁地停了手,站起身,想上车继续赶路。 他走出几步,又不太放心,返回来,掀起那块石头…… 他一下毛骨悚然了———那条虫子还活着,它在石头下的阴影里死死盯着他。 有钱人转身就跑! ……在车上,他一直在回想那条结实的虫子。 突然,他有了一种强烈的饥饿感,身子甚至都抖起来。他一边开车一边用眼睛在车里搜寻,没有任何食物。 他坚持着朝前开了一段路,意外地看见路边有一个青石垒的房子,挂着一个破旧的木牌,用红漆写着两个字:食堂。 他什么都顾不上想,立即把车头一转,开了过去。 那青石房子里很暗,有点压抑。不过他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就是那种小饭馆煎炒烹炸的香味,在豪华的大饭店里绝对闻不到。 他的胃一下就跳动起来。 一个山民模样的男人从里间走出来,憨憨地对他笑着,操一口当地方言说:“老板,你吃饭吗?” 他急不可待地说:“废话,我不吃饭来干什么!” “你吃点什么?” “有饺子吧?半斤饺子。” 这时候他已经不管什么馅了。 平时他不太吃猪肉,这时候,猪肉都是美好的了。 “你等一下,我们现在就包。” “快点呵。” “好嘞。” 那个男人拿起一个很旧的泥茶壶,给他倒了一碗茶,然后,就进了里间。那应该是厨房,挡着一个脏兮兮的帘子。 有钱人没喝,他只等着饺子出锅。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那个男人才把热气腾腾的饺子端出来。 时间太长了,有钱人怀疑这个小饭馆只有他一个人,剁馅,擀皮,包,煮…… “你一个人开饭馆?”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个男人又憨憨地笑了笑:“还有我老婆。” 有钱人不太相信地朝厨房看了看。 那个男人就叫了一声:“老婆!” 脏兮兮的帘子一撩,走出来一个女人,憨憨地看着有钱人。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孩。那个小孩大约两三岁,看不出男女。 有钱人惊诧了———这一家三口长得出奇相像,就像同一个人,只不过有男有女,有大有小! 小孩跟父亲长得一模一样还勉强说得过去,那个女人怎么也和这个男人长得一模一样呢? 有钱人看着面前这三口人,张大嘴巴,不知说什么好。 “好了,老板,你慢慢吃吧。” 那个男人说完,就领着老婆和孩子又走进了帘子后面的里间。 有钱人饿极了,顾不上想那么多,夹起一个饺子就吞进了肚子,同时,他听到一声怪叫:“呀!———” 求 死(2) 他哆嗦了一下。 他愣愣地看着盘子里的饺子,蓦地感到了恐怖! 果然,那些饺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他用筷子夹开一个饺子的皮,差点昏倒———那里面包着一条虫子,正是那种砸不死的虫子,它的一只眼珠正在饺子的热气中古怪地盯着他! 这饺子刚刚从锅里捞出来,这一点不会错,很烫嘴。就是说,这条虫子包在饺子里,一直在锅里煮,可是,它竟然没有死! 有钱人的手猛地按在肚子上,眼睛瞪得像核桃一样大。他不敢想,刚才他吃的饺子里是不是包着虫子。 他又颤颤地又夹开了两个饺子的皮,每个饺子里都包着一条毛烘烘的虫子! 它们都活着,在饺子皮被夹开之后,它们那密麻麻的腿立即开始慢慢舞动起来,脸上的一只眼珠毒毒地盯他。 他猛地把筷子甩在了地上,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他是有钱人,平时没有人敢这样捉弄他。 于是,他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他以为他可以像平时对待大饭店的服务员一样,把这个小饭店的主人臭骂一顿。他气急败坏地朝里面喊道:“店主,你给我滚出来!” 那个男人慢腾腾走了出来。 有钱人站起身,脖粗脸红地说:“你妈的,看看你这饺子里是什么!” 那个男人根本不看饺子,而是看着他,低低地说:“老板,你不要骂人。”他的眼睛里含着一种威严,一种阴森的杀气。 有钱人马上意识到,对方不是他的员工,他在这里是不能撒野的。这里是荒山野岭,这里是他的家…… 他马上缓和了一下口气,说:“你看看,这饺子里都是虫子……” 店主低头看了看,说:“就是虫子啊。” 他的平静让有钱人感到了一种压力。 “你的饺子里包的就是虫子?”他的声音里失去了威风,甚至有请教的味道。 “是呵,我这里卖的都是山野味。”那个男人竟然坐了下来,耐心地解释道。 “可是它们还活着!” “这叫生吃,更有营养。” 接着,他又压低声音说:“这种虫子叫求死,很珍稀的,吃了补钙。” 求死这两个字太不口语化,有钱人没有听懂:“你说它叫什么?” “因为它怎么都死不了,所以就叫求死。” 有钱人全身发冷。他感到今天自己可能走不出这个小饭馆了。 “我们一家都吃这个。”那个男人又说。 这时候,那些虫子像鸡雏拱破蛋壳一样,纷纷从饺子里慢腾腾地爬出来。 有钱人惊惶地问:“刚才我把一条吃进了肚子,它会不会死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店主一拍桌子,兴奋地大声说。接着,他又把声音压低了:“它们当然不会死!” 有钱人悲惨地嚎叫了一声。 他似乎已经感觉到那条虫子舞动着密麻麻的腿,开始在他的肚子里慢慢地行走了。它好像顺着食管爬了上来,到了喉咙,又慢慢地爬了下去…… 他一把抓住那个男人的手:“求求你,救救我!” 那个男人笑起来:“不要怕,没事。根据我的经验,你醒着的时候,它会睡觉。你睡觉的时候,它才活动。” 接着,他的语调突然变得怪异起来:“我再给你上一盘,你吃掉,以后你就永远都不用再吃任何食物了———好不好?” 后来,大家看到这个有钱人天天夜里都在大街上疯跑。 他求死不能。 热爱生命 不久,柴火提出要看她的照片,她爽快地从网上发来了一张。 柴火兴奋地打开,照片上却不见她的人,只有一条河,黑夜里的一条河。河对岸,一片黑糊糊的树木,深不可测。柴火感到这张照片有点恐怖,以为她发错了。 热爱生命(1) 暴当村北面的山上,有一眼已经关闭的绿松石矿井。 绿松石是稀有的宝玉石。三个人偷偷钻进去开采,不幸塌方了,他们都被困在了里面,大约几百米深处,生死不知。 当地驻军立即奔赴现场营救。 他们爬进矿洞中,清运塌方挡住的矿渣。 洞顶的石块和泥渣还不时掉下来。为了防止再塌方,他们运来粗大结实的木料,搭架支撑…… 矿井内坑道复杂,坍塌得一塌糊涂,他们一直寻不到那三条生命的迹象。 雷锋家乡来的战士许友,一直奋战在最前面。 第十天晚上,营救人员都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是,他们不能撤,上头的命令是:活见人死见尸。 他们只有继续敲打坑道,并不停地大声呼喊:“有人吗?———” 终于,坑道一侧隐隐传出沉闷的敲击声。 筋疲力尽的许友一阵狂喜,陡然来了精神,朝后面的人喊道:“有人!” 大家用铁钎子一齐朝那个声音猛戳,里面的敲击声越来越明显。 大约三个小时后,终于露出了一个窟窿,里面漆黑无比。 “几个人?”许友探头大声喊道。 里面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一个……” 许友把身上的救生包递到同伴手上,说:“我进去把他抱出来。” 那个窟窿只能通过一个人。 他刚刚钻进去,土石泥渣就在身后“轰隆轰隆”地塌落下来,就像天塌地陷一样,一转眼,坑道就被严严实实地堵死了。 许友不知道那几个同伴是否被活埋,反正他被隔绝了。这是几百米深的地下。 他坐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这个空间好像很狭窄,有一股浓烈的焦糊味,他感到了缺氧导致的闷。 “完了……” 那个虚弱的声音说。听得出,他在躺着。 许友惊怔了一下。 他是被困者,而许友的身份是营救人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许友对这个人有些恐惧。 “那两个人呢?”许友问。 “我不知道他们……你带吃的了吗?” “没有。”许友说这句话时,心中无比绝望。 他的救生包里装着牛奶,葡萄糖,还有手电筒,却不在他手里…… 那个人一下就没有声息了。 过了很久,他还是死寂无声,许友怀疑他已经完蛋了,就试探着说:“你知道……你被困多少天了吗?” “不知道……” “已经十天了。”突然,许友警觉起来:“———你当初下来时,是不是带了吃的东西?” 那个人弱弱地说:“没有,我只带了烟和火柴……噢,还有一把小刀。” 许友马上就敏感地想到:他说带了烟和火柴有可能,但是他说有一把小刀就可能是假的。那是一种自卫。 “你还有火柴吗?”许友问。他想看看这个人的长相。 “已经用完了……” 停了停,许友说:“也许,外面的人很快就会挖过来 了……” 对方吭都没吭一声,他似乎对这种毫无可能性的安慰很反感。 “你不吃不喝,竟然活到现在,这真是个奇迹……”许友没话找话。 “我并不是一直在等死。我有我的办法。”那个人突然阴森森地说。 许友的头皮猛地炸了一下。 他怀疑另外两个人就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他们在第七天或者更早就死掉了,他们的肌肉供养眼前这个人活着! “什么办法?”他紧张地问。 “这是一个脑筋急转弯。你想一想。” “……我想不出来。” “那我告诉你。”那个人的口气突然暗淡下来:“我一直在吃我自己……” 许友差点疯了! 他感到,在这没有出路的绝境中,在这无边的黑暗里,在这充满了死亡气味的地下,面前这个在生死边缘挣扎十天十夜的人,人格已裂变,容貌已裂变…… 而且,他忽然想通了,为什么那些抢夺钱财、残杀同类的案件层出不穷———人都可以自己吃自己,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 “我用小刀割大腿上的肉,再用烟头烧焦伤口———我已经吃了三块了。” 许友的肠胃翻江倒海,全身不停地哆嗦。 他换了一个思路。 有些弱小的动物,被强大的动物咬住了尾巴或者大腿,为了保全生命,会把那部分身体舍弃。 假如,被困的人注定第十天可以获救,而他只能活到第七天,另外三天怎么办? 放弃生命? 以缺保全? ……可是,这个人接下来怎么办? 他继续在黑暗中吃他的肉? 他不怕许友争抢? 他会一直吃下去,直到两条腿只剩下白惨惨的骨头? 吃完了两条腿吃什么? 许友怀疑他的腿已经露出骨头了。 现在,突然进来了另一个被困者,这个人有血有肉…… 许友忽然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危险。 而黑暗中的对方似乎也感到了危险。 他们都不说话了,气味古怪的空气渐渐凝固…… 此时此刻,两个人对血肉味都比蚊子还敏感。他们静默着,那似乎是一种进攻前的静默。 热爱生命(2) 许友一直没看见对方的长相,对方也一直没看见他的长相…… 这个人手里有小刀。 许友有体力…… 许友身下有一块坚硬的石头,一直硌着他,他实在忍不住,轻轻动了动。 他马上感到,对方也警觉地动了动。 在这个特殊的时间和地点,一个大一点的动作,就可能引发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这里是个不正常的世界,气氛不正常,心态不正常,举动不正常…… 时间还早着呢。 终于有一天,两个人会熬不住,变得狂乱,失控,歇斯底里,互相啃咬…… 为了消除对方的警觉,友好一下气氛,许友想跟他聊聊天。他对着黑暗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在黑暗中答:“孟建立。” “我叫许友,湖南人,在这里当兵。你是暴当村的人?” “不,我在县里。” “你在什么单位?” “原来在亚麻原料厂,半年前下岗了。” “我们部队就在你们厂旁边啊。” “炮兵团?” “是。我们经常去你们厂搞联谊活动,说不准我们还见过面呢。” “有可能。我记得有个兵弹吉他唱歌,特别棒。” “那就是我呵。”许友有些激动了。 “他瘦瘦的。” “我就是瘦瘦的,没错儿!” “唉,没想到,我们在这儿遇到了……” “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出去!” “不,没有希望了……” 天纳西·威廉斯说:两地之间最长的间隔是时间。 黑暗的时间,更加漫长。它可以扭曲一切。 整个绿松石矿井多处塌方,几乎都堵死了。 地面上的营救人员红了眼一样朝里挖,用十三天的时间才清通了几百米的坑道,找到了许友。 许友还活着! ……而那个孟建立已经死了,他身上的肉所剩无几,多处的骨头都裸露着。 许友一见到阳光,就疯了。 登山的故事(1) 有一伙大学生去登山。 其中有一对情侣,女孩叫谭丽,男孩叫周天。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谭丽上网搜索关于登山的资料,想掌握一些相关的安全知识。其中有一个关于登山的鬼故事,她看了后心里产生了阴影。 故事是这样的: 有一伙学生去爬雪山,只有一个是女生。她和团队中的一个男生是情侣。 当他们快要到达顶峰时,天气突然变坏了。但是,这些学生情绪高昂,非要上去。 最后,那个女生在营地留守,其他人上去了。 天黑了,那些人还是没有回来。 女生一个人躺在帐篷里,听着惊天动地的风雪声,感到无比恐惧和孤独。 她一直等了三天。 第三天黄昏,他们终于回来了!———只是没有她的男朋友。 回来的人好像刚刚逃过一场大劫难,惊魂未定,脸色都十分难看。 他们告诉她,三天前,他们朝顶峰冲刺的时候,她男朋友就遇难了。 女生当时就哭出来。 天渐渐黑了,回来的人坐成一圈,把她围在中间。其中一个说:“他肯定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很可能会回来勾你的魂。你别怕,我们保护你!” 女生就不哭了,不停地哆嗦。 她从那几个男生的眼睛里看出,其实他们更害怕。 他们就一直那样坐着。 午夜的时候,女生的男朋友突然冲了进来!他脸色青白,动作僵硬,拉起女生的手就往外跑,而那些人只是木木地看,一动都不动。 女生吓得连声尖叫,极力挣扎。 跑到了帐篷外,男朋友大声说:三天前,他们朝顶峰冲刺的时候,全部的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活着!…… 而第二天登山的人中,也只有谭丽一个女生。 她犹犹豫豫地想放弃了。 她找到周天,对他说,她不想去登山了。 周天追问了半天,她才支支吾吾地说出原因。 周天很阳光地笑起来:“没想到,你的小脑瓜还这么迷信。昨天,我也上网查了些相关的资料,我看到了这样一个故事———有几个人登山,在山腰捡到了一个旅行包,里面装满了美金———我们到底该相信哪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