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谭丽跟那几个男生一起上山了。 天空湛蓝,雪山刺眼,空气清澈,鸟绝人灭。 大家的兴致好极了。 他们没有在路上捡到装满美金的旅行包,只看到了一只靴子,不知是不是哪个登山遇难者的遗物。 谭丽渐渐忘掉了那个鬼故事。 在他们逼近顶峰的时候,天气却变了,起了风。 谭丽惊惶地说:“我们赶快下山吧!” 几个男生满不在乎地说:“不能功亏一篑呀。” 周天阴着脸朝山上望了望,对谭丽说:“你留在帐篷里,不要上去了。” 这不是离鬼故事越来越近了吗? 谭丽急忙说:“不,要上我跟你们一起上!” 另几个男生都说:“你体力不够,还是留下来吧。弄不好,你还会拖累大家。” 谭丽就无话可说了。 就这样,几个男生迎着风朝山上攀去,把她留在了帐篷前。周天回过头,微微朝她笑了笑,那表情她终生难忘。 谭丽躲进帐篷,从上午等到下午。 天气越来越恶劣,最后,刮起了大风雪。谭丽越来越不安。 她钻出帐篷看了几次,终于看见几个笨重的身影从山上跌跌撞撞地走下来。正是他们! 这时候天色已暗。 她紧紧盯着他们,紧张地寻找哪个是周天。 他们走近了,走近了…… 谭丽目瞪口呆:惟独不见周天! 几个男生互相搀扶着走进了帐篷。 “周天呢?”谭丽颤颤地问。 那几个人木木地看着她,都没有说话。谭丽发现他们面色青白,表情呆板,好像都有些不对头。 终于,一个男生说话了:“我们快到达山顶的时候,遇到了雪崩,他被埋了,没有逃回来……” 谭丽反复打量着这几张死里逃生的脸,慢慢退向帐篷门口,终于猛地一转身,惊惶地冲进了外面的风雪中……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山下跋涉,想逃回人间。 遇到雪崩,一个人都不可能逃回来。她清楚,除了她之外,其他的同伴都已经不是人了! 她一直没有停止奔走。到了半夜,风雪似乎小了些。 她几乎都快被冻僵了。 更可怕的是,她迷路了。 她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朝前走,朝前走…… 突然,她站住了———有个黑影挡在前面。 她摇晃了一下,渐渐看清,那是周天,他像冰雕一样僵直地站立,黑着脸,紧紧盯着她。 这时候,她的神志还清醒,她肯定这不是幻觉。 她吓得转身就逃! “你站住!———” 一个声音在风雪中隐隐追上来…… 这次登山,有两名学生遇难,一个叫谭丽,一个叫周天。 学校搜寻了三次,终于找到了他们的尸首。两具尸体相距大约三里远。 另外几个人在帐篷里躲过大风雪,两天后下了山。 登山的故事(2) 而那两天,谭丽和周天一直在大风雪中挣扎…… 假如没有那个鬼故事,假如他俩相遇之后,抱成一团,那么事情可能是另一个结果。 河对岸(1) 柴火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孩,她叫“寻寻觅觅”。 据柴火的经验,这个女孩年纪肯定不大,很纯情,很浪漫,只要男人在陷阱上写下“永远”两个字,她就会像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跑过来…… 他觉得应该截获她,免得落在坏人手。于是,他像捕捉一只蝴蝶一样轻轻靠近了她…… 两个人很快就认识了,常常彻夜私聊。 不久,柴火提出要看她的照片,她爽快地从网上发来了一张。 柴火兴奋地打开,照片上却不见她的人,只有一条河,黑夜里的一条河。河对岸,一片黑糊糊的树木,深不可测。 柴火感到这张照片有点恐怖,以为她发错了。 “照片上没有你呀!”他E-mail问。 “你再仔细看。”她E-mail答。 柴火就凑近电脑,仔细看。 果然,他发现黑糊糊的对岸好像有个模糊的人形,在远远地朝他看。 “你别逗了,发一张清晰的。” 很快,她又发来了一张。 这次,照片上还是一条河,黑夜里的一条河。河对岸,一片黑糊糊的树木…… “你怎么又把这张发过来了?” “不,这是另一张。” 柴火仔细观察,河对岸那模糊的人形果然和前一张有一点变化,隐隐约约能看出是个女的。 “不要再玩了,发一张近照来!” “我的照片都是这样的。” 柴火终于明白,她根本不想给自己看照片。于是,他暂时不再纠缠这件事。 一天,女孩突然在网上问柴火:“你知道蝴蝶为什么终日在花草上飞吗?” “传播花粉。” “不,它们在寻找生前的样子。” “毛毛虫?” “你知道我在寻觅什么吗?” “我。” “很多年了,我只是想找到一个……死的方式。” 夜已深,四周静极了,电脑屏幕一闪一闪地白,主机“吱吱啦啦”地响。 “我父母都死了,我一个人生活。他们给我留下了一大笔钱,如果不是太奢侈的话,够我花到老了。我只想用这些钱,雇佣一个人,帮助我结束生命。你考虑一下,好吗?” 大约过了一分钟,柴火重重地敲上几个字:“我同意。” 柴火第一眼见到寻寻觅觅,发现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 她的一双眼睛很深邃,让柴火想起那张照片。 他朝她笑了笑:“我比你想象的更英俊,是吗?” 寻寻觅觅没搭这个话茬,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存折,递给了柴火。 柴火看了看,吃惊地张了张嘴,还给寻寻觅觅。 “我死了后,这个就归你。” 柴火端正了一下姿势,很敬业地说:“现在就开始吧。” 将近一周的时间,柴火一直都在为寻寻觅觅设计自杀方案。 他把她领到一栋18层楼房的顶端。朝下望去,人如蚁,车如豆。两个人静静地站着,几乎听不到都市的喧嚣。这里是天堂的郊区。 柴火说:“你跳下去的时候,就当是在蹦极。在你死之前,将体验到飞翔的感觉。” 寻寻觅觅没有朝下看,她眺望着蓝天。 “你将以每秒钟12米的速度坠落。然后,你摔在马路上,鲜血溅出十几米。你的脑袋四分五裂,一只眼珠滚到下水道里,一只眼球弹到人行道上,射出惊惶的光,过了很长时间才泯灭……”
寻寻觅觅皱了皱眉。 “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你在失重的那一瞬间,会突然感到后悔,但是,那时候,一切都不可能挽回了……” 寻寻觅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柴火又把寻寻觅觅领到大海边。 无边无际的大海让人绝望。天地间,只有重复了亿万斯年的海浪声。 “对于女孩来说,跳海更浪漫些。” 寻寻觅觅静静地看着大海,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是,有些事我还是得提醒你———你刚刚跳下去的时候,四周是暗蓝色。很快,就是一片黑,是地狱的那种黑。你疯狂地渴望呼吸,但是你的嘴被贴上了封条。你想叫救命,但是你发不出声。你拼命地想抓住一点坚实的东西,但是,四周都是软绵绵的水。”
停了停,柴火又说:“你死后,你的肉将被鱼吃得精光———那些鱼有一天又将被人吃掉,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我。” 寻寻觅觅呕了一下。 后来,柴火又提供了其他一些自杀方式。 自焚:变成一堆烤肉的过程。 服毒:一千把尖刀剜你的内脏。 上吊:让舌头舔到前胸的魔术。 枪杀:让我从你脑袋的这一端看到你脑袋的那一端。 割腕:让死亡和出生变得同样艰难和漫长…… 每次,寻寻觅觅都因为他的描述而放弃了。 最后,柴火终于为她想出了一个最好的自杀方式:“这是一个没有痛苦的方法。你登上一艘摇摇摆摆的船,驶向彼岸,一去不返……” 寻寻觅觅急切地说:“好了,我就选择这种方法了。” 柴火搞来了一百片安眠药。 然后,他把她领到野外,来到一片辽阔的原野上———绿草繁茂,鲜花盛开。 河对岸(2) 寻寻觅觅把佣金交给柴火,然后吞掉了那一百片安眠药,安安静静地躺在了花草间,轻轻地说:“谢谢你,在这么美丽的地方送我上路。” 柴火坐在她身边,望着她,什么也没说。 一些蝴蝶飞过去,又飞回来。 寻寻觅觅倦倦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钟头之后,寻寻觅觅突然睁开了眼睛。 柴火说:“你醒了?” 寻寻觅觅坐起来,四下看了看,她的四周围满了鲜花。 她不解地看着柴火,问:“安眠药是假的?” 柴火笑了笑:“你说呢?” 寻寻觅觅叹口气,转头看远方,过了半天才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又把我带回了这么美丽的地方。” 之后,柴火再也没有见到寻寻觅觅。 他打她电话,已经停机。 他十分牵挂,却毫无办法。他找她的惟一办法就是打电话。 他以为她永远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再也不会出现了。 这天晚上,他一个人吃了包方便面就上了网。没想到,他看到了这样一个名字———觅觅寻寻。 “是你吗?”火柴问。 “不是。”觅觅寻寻说。 “我一直在寻寻觅觅地找你呵。” “我其实叫觅觅寻寻。你的安眠药是真是假都没有用,因为十年前我就到河对岸去了。寻寻觅觅只是我重返人世借用的一个尸身,我其实一直在寻找一种复活的方式。” 柴火不知真假,当时就傻住了。 觅觅寻寻问:“你还能帮助我实现我的愿望吗?” 柴火呆呆地看屏幕,不知该说什么。 觅觅寻寻说:“我在那边见到了我的父母,他们给了我一大笔冥钱。我希望你自愿替换我,这些钱都归你……” 柴火发抖了。 觅觅寻寻继续说:“我给你一些方案,你可以选择,然后我帮助你完成———跳楼?溺水?自焚?上吊?枪杀?割腕?服毒?你其实一直是在寻找杀死你自己的方式,恭喜你,你找到了。吃了安眠药,感觉就像坐上了一艘船,摇摇摆摆就到我这里来了,不骗你,只隔一条河,很近的。”
柴火想起了那张照片:一条河,黑夜里的一条河。对岸的树木黑糊糊,深不可测。有个模糊的人形,朝他望着…… 她又说:“到了河对岸之后,别忘了发一张照片过来。” 单恋 现在,物质生活提高了,人们的心理似乎一夜间都出了毛病,心理诊所也就成了热门行当。 有一个女患者,叫汤蕊,是一个售楼小姐。 他和不医生接触不久,两个人就上床了。 1×3 为了不侵权,本文中所有人的姓都是假的。 有个男人姓不,是个心理医生。 现在,物质生活提高了,人们的心理似乎一夜间都出了毛病,心理诊所也就成了热门行当。 有一个女患者,叫汤蕊,是一个售楼小姐。 他和不医生接触不久,两个人就上床了。 不医生是有妇之夫。 不医生问汤蕊:“你爱我吗?” 汤蕊迷醉地点点头:“我一直崇拜心理医生,觉得特高尚。” 说到这里,汤蕊笑了笑:“你要是心脏医生,我可能就不爱你了。” 这话说出不久,还热乎呢,汤蕊就爱上了别人。 一天,不医生从诊所回家,在胡同里,看见一个男人搂着汤蕊的肩,亲亲热热地走过来。他急忙躲起来…… 那个人姓要,是个作家,也是一个有家室的人。 汤蕊不再来找不医生了。 不医生给她电话,她不耐烦地说,她忙,她忙,她很忙。 这时候,不医生的太太刚刚对老公的不贞有点察觉。 她开始监控老公。 不过,她没有发现老公和哪个女人鬼混,倒是发现老公有一个恐怖的怪癖。 这天,不医生打电话说他有个应酬,要晚一点回家。 太太悄悄去了诊所。 她掏出刚刚配制的诊所的钥匙,打开,轻轻走进去。 好像有鸡叫的声音。 她趴在不医生办公室的门外,听了一阵,声音不在里面,好像在地下室。 她又顺着窄仄的楼梯,蹑手蹑脚走到地下室,趴在门缝上,朝里面看去…… 里面没开灯。 在幽暗的光线中,她看见不医生正在杀一只活母鸡。 一般说,杀鸡都是剁头。 他却不。他一只手抓住鸡的双翅,另一只手握着尖刀,直接刺向母鸡的胸膛,嘴里还叨咕着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又蹑手蹑脚退了出来。 几天后,不医生又说在外面有事,要晚一点回家。 太太又去了诊所。 这一次,她又看见不医生在地下室里杀鸡,嘴里叨叨咕咕…… 一股血腥气从门缝传出来。 她朝地上看,已经有很多死鸡了。 她蹑手蹑脚地退出来,心里画了个阴森的问号。 他为什么要杀鸡? 他杀了那么多鸡为什么不拿回家? 夜里,她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等不医生回来。 快午夜的时候,不医生才回到家。 他显得有些疲惫。 “怎么才回来?”太太问。 “忙呗。”他敷衍说。 然后,他脱了衣服,关了灯,躺在了床上。 家里很寂静。 太太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不知道他睡没睡,他睡觉从来没有一点声息。 过了好长时间,太太实在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你是不是杀鸡了?” 不医生在黑暗中哆嗦了一下。 “我问你是不是杀鸡了?” “……是。” “你杀鸡干什么?” “训练心理素质,这是一个秘方———你怎么知道?” “刚才,你回来时,我看见你袖子上有一根鸡毛。” 接着,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他们互相猜疑着。 过了一些日子,不医生听说汤蕊又换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姓脸,是个商人,快五十了。 这天晚上,不医生给汤蕊打了个电话,说他一个朋友要买楼,约她来一趟。 汤蕊已经几个月没来诊所和不医生幽会了。 她进了门就问:“你那个朋友呢?” 不医生说:“他在地下室坐着。” 然后,他领着她就走向了地下室。 汤蕊知道,地下室是做催眠术的工作间。 可是,她走进地下室之后,却闻到了一股腥臭的血气。接着,她就看见了地上那横七竖八的死鸡,有上百只! “这是什么?”她惊讶地问。 不医生反锁了门,然后慢慢转过身来。 他的手里像变戏法一样多了一把尖刀。 他的眼睛直瞪瞪地盯着汤蕊的心窝,慢腾腾地走过来。 汤蕊感到事情不妙,大叫起来:“你有病!!!”一边叫一边惊恐地后退。 不医生一言不发,一步步逼近她。 汤蕊终于双腿发软,瘫在屋角。 不医生蹲下来,尖刀对准了她的胸膛。 随着汤蕊惨厉的一声“不!———”鲜血喷洒了不医生满脸。 汤蕊抽搐了一下,头慢慢垂下去。接着,那颗头又慢慢地抬起来,一双眼珠子死死瞪着他,吃力地把手伸进胸膛,掏了一阵子,竟然掏出了一颗心,放在地上。接着,又把手伸进胸膛,掏出了第二颗心,又放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