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在腊月里的乡愁
时间:2023-06-16 作者:乔忠延 点击:次
2015中国年度散文(全文在线阅读) > 深藏在腊月里的乡愁 乔忠延 很小的时候,曾经讨厌腊月,腊月像条大河,将苦苦盼望了11个月才露脸的大年阻隔在彼岸,使我不能马上快快乐乐扑进新年的怀抱。 稍大些不再讨厌,还觉得腊月不无可爱。腊月是个排练场,过年是个大舞台,要是没有排练场,哪有过年的好戏看! 而现在,腊月如一条高速路,宽敞便捷,很快人们就会穿越而过,抵达大年,可是没有了过去弯拐的小路,就没有了原先腊月那曲径通幽的妙趣。 时代进步滋生的乡愁,不只是因为古朴的村落一个一个消失,就是村落依旧,渐行渐远的民俗也鞭笞着乡愁快步趋近。 腊八是个祭祀节 记忆里的腊八是一碗热腾腾的粥,腊八粥。 小时候没有少喝粥,却仍然喜爱腊八粥。腊八粥的诱人在于饭碗里的粥添加了豆子,或黄豆,或绿豆,或红小豆,就是这些豆给腊八粥增加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因为,平日的煮粥是舍不得放豆子的。小米、大米和各样豆子放齐,文火慢煮,不多会儿便煮得香味满屋。若是撩开门帘去抱一扑柴进来,瞬间香味就飘散到了院里、村巷。 腊八的滋味四处弥漫,弥漫了数千年。以致今天的腊月,我通体仍缭绕着那久违的香味。 腊八粥确实香,且是经得住咀嚼的那种香。香得任何粥无法比拟,都应该甘拜下风。小米粥、大米粥,不是不好,那是柔和的美味,腊八粥则不然,是粥最具筋骨。可以久久嚼,久久品,越嚼越品越有味道。而且,那味道一进入体内便凝固为支撑肉身的脊骨,早上美美饕餮一碗下地填土,干到日落西山再回家,浑身还有劲头没有使完。好耐人消受的腊八粥,好耐人回味的腊八粥。 腊八粥不是普通的粥。普通的粥只是农家的一顿饭,而这腊八粥却是祭祀神灵的美食。腊八粥兴起很久很久了,源于古人的祭祀。古到何时?从《礼记》看周代已经很普遍。我则以为还要早些,早到帝尧那个时代。从《古诗源》里我读到过《伊耆氏蜡辞》,辞曰:“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我领会那意思是,土返回原处,不要再流失;水驯顺在沟壑,不要再泛滥;昆虫少繁殖,不要再危害禾苗;草木长到沼泽里去,不要和人争土地!伊耆是帝尧的姓氏,这透露出蜡祭在那时就已开始。古人的祭祀,不仅仅是蜡祭,还有腊祭。蜡祭是祭祀百神,从《伊耆氏蜡辞》能够看出,是祭祀一切和农业耕种有关的神灵,要他们不要危害禾苗,让人们五谷丰登。腊祭,则是祭祀自个祖先前辈。虽然现在无法获得尧那时腊祭的文献,但是《尚书》记载尧舜禅让时,已经前往祖庙祭祀。由此延展,那时不会只有蜡祭,而不腊祭。 那腊八祭祀何时形成?大约要追溯到秦时。那年头将蜡祭和腊祭并归为腊祭,祭祀的时间是冬至后的第3个戌日。头一个戌日祭祀,恰好在十二月初八。缘此,十二月被称为腊月,腊八祭祀也逐渐相沿成习。 一碗腊八粥融汇的何止是米和豆子,而是满当当的历史风情。 欢送灶王爷回天宫 腊月里最美妙的日子莫过于腊月二十三。小时候顺嘴而出的歌谣是: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了天,又能吃炒豆,又能吃糖瓜。 说着虽然顺嘴,可真要把那炒豆和糖瓜吃进嘴里却还有一段难熬的距离。别看一大早,家里的灶阁顶端已敬献上糖瓜和炒豆,然而不到深夜谁也不敢动手吃。原因是灶王爷半夜子时才动身回天宫,因而有对联说他“廿三子时去,初一五更来”。他不走,吃敬献给他的食物,岂不是犯大忌?可是彼时年幼,熬不到夜深就眼皮往一起黏糊。战胜黏糊的办法便给这腊月二十三增添了奇妙。妈妈说,灶王爷上天要骑着毛驴从烟筒里过,将耳朵对准筒壁能听见铃铛的响声。我便贴近了听,敛住气听,只听到妈妈叫唤自己,才知道睡着了,已到了能吃糖瓜的时分。 长大了才知道,这灶王爷还真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他是玉皇大帝派往凡间的工作队,一年四季居高临下注视着家人的一举一动。若是铺张浪费,抛米撒面,他就会如实向天庭汇报。来年这家说不定会遭受天火烧房子,槽头死骡子的横祸。谁不愿意过平安日子?所以,每日每时都勤勤恳恳,节节俭俭。就这还怕万一有个疏忽被灶神抓住小辫,所以灶王爷要回天宫时,敬献的糖瓜又甜又黏,甜到他不好意思再说坏话,黏到即使想说也张不开嘴。炒豆呢,是供给灶神坐骑的吃食。农人不仅尽心地巴结灶王爷,还要把人家的坐骑也打点好,伺候得是何等周到啊!如此一来,人家才会“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碗阁上张贴的就是这副对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