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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管(5)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走出库房后,看到了下面这一幕:门外几步远的地方有一个水坑,水很脏,里面有三只鸭子,正游来游去,无所顾忌地戏水。水坑边站着两个佃农,一老一小,老头看上去六十岁左右,小伙子二十多岁。他们的麻布衣服上打着补丁,没穿鞋,腰里系着草绳。当时地保费多谢伊奇正在旁边劝他们离开——如果我们在库房多留一会儿的话,他们说不定已经走了——看见我们出来,地保立刻放下手臂,在原地立正站好,一动不动。村长看上去也一脸疑惑,他张着嘴,握着拳站住了。艾尔卡其·派弗瑞基的眉头蹙起来,他紧咬着嘴唇,向这两个人身边走去。两个人一言不发向他跪下。

       “怎么了?你们有什么要求吗?”他口气严肃,声音里带着鼻腔。

       两个人对看一眼,不说话,好像看见了刺眼的阳光一样把眼睛眯起来,呼吸一阵紧过一阵。

       “说话啊,到底怎么了?”艾尔卡其·派弗瑞基追问,掉头问索福兰:“他们是谁?”

       “陀波列耶夫家的人。”总管悠然自若地回答。

       “啊,你们有什么事吗?”裴诺基靳先生又问,“没长舌头吗?快说啊,到底要怎么样呢?”他冲着老人点点头,接着说,“不用怕,别在那里傻站着。”

       老人挺挺他黑褐色的脖子,脖子上的肉皱成一团。他撇了撇青黑色的嘴唇,哑着嗓子开口了:“求您为我们主持公道啊,老爷!”说着在地上磕起头来。年轻人也跟着鞠躬。艾尔卡其·派弗瑞基一脸严肃地看看他们的后脑勺,鼻孔朝天,叉开腿。

       “怎么了,想告谁呢?”

       “求您了,老爷!给我们条活路吧,我们快被折腾死了。”老人鼓了好久的勇气,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

       “谁折腾你呢?”

       “索福兰·雅克弗里基,老爷。”

       艾尔卡其·派弗瑞基好一会儿不说话。

       “你的名字?”

       “安吉卜,老爷。”

       “旁边这个呢?”

       “我的小儿子,老爷。”

       艾尔卡其·派弗瑞基动动胡子,又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怎么折腾你了?”他又问,从胡子里看看老人。

       “他害得我家破人亡,老爷。我还有两个儿子,本来全村的年轻人该轮流去当兵,可这两个孩子还没轮到就被拉走了。现在,他又想把我的小儿子拉走。老爷,昨天他把我家仅剩的那头母牛牵走了,还狠狠地揍了我老婆一顿——这些事全是他干的啊!”他边说边用手指着村长。

       “哼!”艾尔卡其·派弗瑞基用鼻孔出气。

       “我就要家破人亡了啊,老爷!”

       裴诺基靳先生的眉毛又拧到一块了。

       “怎么会弄成这样?”他面色不悦,小声问总管。

       “他嗜酒如命,敬爱的老爷,”总管今天第一次用了敬称,“他懒的要死,从来不干活,都有五年没交过租了,敬爱的老爷。”

       “我欠的租都交了,老爷,是索福兰·雅克弗里基帮我交的,”老头说,“五年的租一分不差,交完了他就让我为他当牛做马,老爷,并且……”

       “那你怎么会欠租的呢?”裴诺基靳先生追问。老人垂下头。“一定是你总往酒馆里钻,都换酒喝了吧?”老头张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我还不知道你们?”艾尔卡其·派弗瑞基看上去怒气冲天,继续说:“除了喝酒,你们还犯懒,天天赖在床上,那些守规矩的农民名声全都让你们弄臭了。”

       “而且他还老耍赖。”总管插嘴说。

       “还用说吗?本来就是,懒惰的人通常都是无赖,这样的人我可见多了。一年到头不务正业,只知道无所事事地闲逛,现在又跪在这里扮可怜。”

       “老爷,艾尔卡其·派弗瑞基,”老人几乎失去信心了,“求您放过我吧,还请您主持公道——我怎么会是个无赖呢?上天有眼,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啊。索福兰·雅克弗里基就是要和我作对,我做了什么让他看不过的事吗?总有一天他会下地狱的!他毁了我们全家啊,老爷,现在只剩下一个小儿子了,他还要……”老头的黄眼睛皱巴巴的,泪光一闪一闪。“老爷,求您为我主持公道,放过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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