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猩(22)
时间:2010-06-13 作者:周德东 点击:次
那哭声像人一样,响成一片,就像是人类送葬一样。 李灯毛骨悚然! 他走进了心理学者孟长次死前做的那个梦中! 猩猩如此珍稀,怎么可能有这么多! 不是真的!他强迫自己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幕——它们肯定不是真的! 他还担心这是死神制造的幻觉,要把他引向旁边的深渊,他强制自己不去看那些哭啼啼的黑猩猩,紧紧盯着前面的路。 同时,他朝那个司机喊道:“嗨!你快起来!” 司机没醒。 “你醒醒!”他几乎是在吼了。 那司机仍然不醒。 “嗨嗨嗨!!!” 那个司机却像吃了蒙汗药一样没有丝毫反应。 李灯在极度惊恐中把油门踩到底,车像发疯了一样朝前冲。 那些黑猩猩终于过去了! 他把车停下来,回头看看,山路上一片死寂。 他用力推那个司机,同时大声叫喊。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死了。 那个司机这才醒过来,摇摇脑袋问:“到了?” 李灯叹口气,说:“你睡得可真沉,刚才……” “怎么了?” “没什么。” 司机继续开车。 一路上,李灯的心一直处于极度惊恐中,一直在想那些黑猩猩,越想越飘渺。 这时候,那个司机突然笑了起来。 李灯问:“你笑什么?”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你知道我梦见了什么?” 李灯倒吸一口凉气,他不会说他梦见了猩猩在哭吧? “我梦见你站在路边哭。”他回头诡秘地看了李灯一眼,那神情极有深意。 李灯专门绕到酱坊市一趟,到精神病医院看望小错,想试图了解一点关于那个陕北的情况。 可是,这一次小错已经不认识他了。 又是一个黄昏,夕阳和上次一样圆满、安详。 “小错,你不记得我了吗?”在空荡荡的接待室里,李灯问她。 小错静静看着他。 “——火中来火中去火头火里活到头,水里生水里长水仙水里睡成仙。你想一想!” 小错静静看着他。 “你再想一想,我们还一起看过电影,我抱着你的肩……” 小错说话了:“如果你再胡说,我就喊你骚扰。” 李灯愣了。 他离开精神病医院时,心情沮丧极了。 两旁的田野已经收割,光秃秃,野草是斑斑驳驳的枯黄。 这一天快亮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小错。 那时,他还在酱坊市,大学刚刚毕业,正在家待业。 有一天,他路过酱坊市精神病医院门口,看见小错穿着精神病患者的制服,拿着一摞书在兜售。 她的脸色更加苍白,眼睛仍然炯炯闪亮,她一眼就看见了李灯,立即走过来。 “李灯,买几本书吧。”她终于叫对了他的名字。 “谁的书?”她左右看看,神秘地说:“关于剪纸的书。” 李灯接过一本书翻了翻,果然是。 她又说:“我家还有呢?很多很多。” “都是你写的?”李灯问。 “不。”她否定说,“作者在我身后!” 李灯向她身后望去,她的身后果然挡着一个人,李灯还没有看清,一下就惊醒了。 这时候,天刚麻麻亮。他猛一抬头,看见他的窗子上也出现了剪纸!那些苍白的猩猩在黯蓝色的天空中定定朝他看。 他傻住了。 转头看日历,上面写着11月8日。 又到了8号! 他打开窗子,把那些剪纸都撕了下来。他发现,那竟然是刚刚粘上的,糨糊还没干透。 他把那剪纸拿在手里细细看,它们的原材料是很旧的白纸,李灯希望在上面看见哪怕一个字,铅笔字,或者圆珠笔字,但是没有。 轮到他了! 他的腿有些软。 他小心地把这些死神通知书拿到厨房里,烧了。 他怀着巨大的恐惧,洗漱完毕,穿鞋的时候,发现皮鞋里有东西,拿起一看,在刺眼的灯光下,鞋里有两个纸猩猩,它们苍白地看着李灯。 他来到书架前,翻开书,每本书里都夹着一个纸猩猩。那些纸猩猩形态各异,千变万化。 他呆呆坐在床上,等到太阳升起几竿高,才敢出门。 他看见门缝里也塞满了那种纸猩猩,甚至楼梯上也有纸猩猩,像冥钱一样。 上班后,他来到办公室,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发呆。 一个同事走过来:“李灯,你好。” “你好。” “你怎么搞的?脸色这么难看?” “有点不舒服。” “你的信。”那个同事把一封薄薄的信放在他面前。 他无精打采地拆开,里面什么都没有。他抖了抖,掉出来一个纸猩猩。 他愤怒地把那信扔进了废纸篓。 下班后,他不想回家做饭,打算找个饭馆吃一顿。他走在街上,突然看见漫天缓缓飘落的都是纸猩猩! 这是怎么了! 他左右看看其他行人,他们并不怎么在意。 他拦住一个人问:“这天上的剪纸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戒备地看了看他:“什么剪纸?那是雪!” 他呆成了木桩。 那明明是剪纸啊! 他猛然想起小错的话:“我告诉你,这个世界很危险,你千万要小心。我看见了那么多猩猩,像老鼠一样多!你不要只看眼前,它们随时都可能出现在你背后……” 当时她说完,敏感地问李灯:“我疯了吗?” 他感到——这些话不是小错说的,而是另一个人说的,这个一直躲在暗处把小错害疯的人,借小错的嘴,把这句话传达给自己。 小错疯了之后,成了那个人的工具。 难道自己也要疯了吗? 难道今夜自己就要变成只有脑袋没有身子的残尸吗? 他一直走到44路总站都没有看到合意的饭馆,天已经黑下来。 算了,不吃了。 他坐车回到住处。 进门后,他觉得这个家变得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家具都在原来的位置,没有被移动;墙色一如从前;连他早上碰掉的软盘,也还在地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