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随母亲上街,母子俩总会比同时出门的邻居早到菜市场。我们从不顺着大路走,更不爱用斑马线和天桥。母亲最是会打算。 “喏,从这边到那边,至少得走一分钟。阿弟呀!你手脚灵巧,从栏杆爬过去得了!”她自己也应声跨了过去。母亲每天总忙得漏吃一二顿饭,也就比一般中年妇女轻盈,加上“训练有素”,手一撑,跳过及腰的围栏,根本易如等闲。孩子们渐渐长大,父亲的生意开始赚得多,家里生活水准大大提高,也就买起汽车来。母亲不再走路上街,当然也没再表演“跨栏”。我念小学,一直到初中,年幼时过马路的习惯还保留着。就在中四那年,同学广生被车撞得脚骨碎裂,听说是从街上的围栏跳下来时给货车碰到。结果,锯了一边脚,每天倚着拐杖。自此,我对“跨栏”敬而远之。近年,自己加入有车阶级行列,不知不觉对街上的“爬栏”、“跨栏”高手起了恶感。在高速公路上驾驶,忽地窜出一个人影,来个紧急煞车,不禁憋了一肚子气,不停下来么,难不成搞出第二个广生来!街上永远不乏此道中人。朝气蓬勃的青少年,略笨重的中年人,初出茅庐的儿童,老当益壮的老年人,围栏周遭一直都是热闹的。母亲已届不惑之数,身子日形瘦小,简直皮肉见骨,精神更是一年比一年差,医生说,必须做些轻便的运动。那天,带母亲上街散步,她见到围栏对面一间药铺,嘴里念着:“阿弟,我去前面买些参。” 说罢手已扶住栏杆。我忙阻止:“阿妈,走那边吧!”到底人老了,没能翻过去,我倒松了一口气。不经意地眼光飘到远处的围栏。一个残废者正靠着围栏休息,然后缓缓把拐杖放到另一面栏,吃力地压着围栏的横柱,把身体一弹,过去了,重新拿起拐杖,支在腋下,一跛一跛地横过马路。我转回头,母亲正小心地钻过围栏的空隙。啊!清瘦了的母亲竟能穿过半尺宽的栏格。何时,方才越栏的跛子已走至我们旁边。我下意识地看他一下,他的眼睛居然也盯着我。我不由得多看他一眼,脑海忽地闪出一个名字……“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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