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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命猫(28)

  “你师父能不能治住那个东西?”

  “能。”

  李庸差点跳起来。

  “怎么治?”

  “他说,把三种很普通的东西凑在一起,就是治那个东西的法宝。”

  “哪三种东西?”

  石先生笑了笑:“他不会告诉我,更不会告诉你。”

  停了一下,他又说:“我师父现在隐居,想请他出山,那得花大价钱。”

  李庸一下想到了双方的雇佣关系。

  “没问题。你说,得多少钱?”

  “三千。”

  “三千?”李庸犹豫了一下。

  “他驱过无数的邪,都烦了。即使你给他钱,他都不愿意再和那些肮脏的东西打交道了。”

  “可是,我怎么觉得……”

  “你想说什么?”

  “三种很普通的东西凑在一起,就有那么神奇的功效?”

  石先生说:“我在网上向师父请教过这个问题。我师父给我发了一封电子信。”

  说着,石先生拿出了那封下载的电子信。

  李庸接过来。

  邮件是这样写的:

  很多事情都是由偶然造成的。

  比如,为什么有人偏偏就得了败血症,而大多数人没有?

  科学家都找不到原因。

  实际上,很可能是因为这个人同时吃过三种食物,造成了造血机能的彻底丧失。

  我们无法弄清到底是哪三种食物撞在了一起。

  如果这种假设成立,那么,有人会认为,我们一辈子要吃很多种东西,多数人都会撞上这种偶然,为什么我们没有得败血症?

  其实,这种偶然永远是绝少数。

  就说“说得对”这三个字吧,好像很常见,在一个文章中应该比比皆是,可是,你用电脑的“查找”功能在一个长篇小说中找一下,也许不超过三处。”

  为什么用三种东西凑在一起,就可以驱逐属猫的恶鬼?

  同理。

  这样的理论对于李庸来说,太高深了。

  他服了。

  他说:“石先生,只有你能和你师父接上头,一切都靠你了。”

  “我试试吧。”

  说完,石先生把洗漱用具夹在胳膊下,掏出手机,开了机,拨了一个号。

  他小声说了一阵子,对方似乎答应了。

  放下电话,石先生说:“一会儿你回家去等我们,我师父晚上到。”

  “好吧。”

  李庸出了那家旅馆,没有回家。

  他去了单位,找书记批条,从财务部门借了三千元钱。

  他家有一个存折,是定期存折,现在取不出来。

  借了钱,他就到街上转悠。天快黑的时候,他才回到家里的大门口,坐在台阶上等待大师到来。

  他开始想象石先生的师父到底会用什么东西驱逐恶鬼。

  女人的指甲?

  玻璃片?

  红矾?

  三样东西肯定是生活中常见的,可是,他就是不知道。

  为此,他就要支付三千元钱的信息费。

  这就是技术的价值。

  三千元钱,几乎是李庸的全部积蓄。

  不过,三千元钱买条命,也值了。

  暗淡的暮色中,有两个人顺着胡同走进来。

  李庸眯眼望过去,是石先生和师父到了。

  两个人走到李庸跟前时,李庸早就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那态度就像农村来的绝症患者面对大医院的主治医生。

  出乎李庸预料,那个师父并不是个老头。

  他三十多岁,看起来年龄比石先生还小。他个子很矮,很壮。他的神态竟然很和蔼。他也背着一个和石先生一样的帆布包。

  他笑吟吟地问李庸:“你就是李庸?”

  “啊,就是我。”

  “噢,没事的,别怕。”

  石先生恭敬地问师父:“现在就开始吗?”

  师父点了点头。

  石先生指着大门,对李庸说:“你把门打开吧。”

  李庸就打开了门。

  师父接过了他手上的一串门钥匙,然后,伸出双手,慢慢推开那扇黑漆大门:“吱呀——”

  尽管这个师父好像很泰然,但是,李庸却看出他在假装镇定。

  朝这个充满鬼气的院子望进去,李庸的心“怦怦”猛跳起来。

  师父高抬脚,轻落步,走进了院子。

  李庸刚要跟进去,石先生拦住了他。

  “你不能跟着。”他低声说。

  李庸停下来,愣愣地看他。

  “我也不能进去。”他又说。

  师父迈着猫步走到屋前,无声地打开门,走进去,又把门关上了。

  李庸抻着脖子朝窗里看。

  天已经有点黑了,那窗子黑糊糊的。

  师父没有打开灯。

  石先生在李庸旁边焦急地踱着步。

  过了很长时间,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

  “你师父会不会被那个……”

  石先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气氛肃穆到了极点。李庸再不敢吭声了。

  这时候,黄秉仁的媳妇扭扭搭搭走过来。

  她停下来,看了看石先生,又看了看院子里,问李庸:“你家里怎么了?”

  李庸伸出食指“嘘”了一下。然后,朝旁边指了指,示意她走开。

  黄秉仁的媳妇迷惑地离开了,走出多远还不停地回头看。

  突然,房子里传出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有奔跑声,有撞击声,有喊叫声……

  好像那个师父在逮什么动物。那动物很大,“扑棱扑棱”在奔突,在挣扎,在翻滚,在反抗……

  或者好像是什么动物在逮那个师父,他在逃窜,在狂叫……

  李庸呆了。

  石先生紧紧盯着窗子,一动不动。

  过了大约五分钟,那声音一点点平息下去……终于恢复了死寂。

  门开了,那个师父步履踉跄地走出来。

  他站在李庸面前的时候,李庸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好像刚刚得了一场大病。

  “驱走了?”李庸问。

  “驱走了。”师父一边说一边把那串门钥匙交到李庸手里。

  “他还会不会回来?”

  “不会了。我已经让他变成了一股青烟,永远地消失了。”

  李庸紧紧盯着师父的眼睛,有些不放心。

  师父的眼睛看着别处。

  石先生在一旁看李庸。

  李庸一下想起了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沓崭新的人民币,递向师父。

  “师父,谢谢你啊。这点辛苦费,你拿上。”

  师父没有说什么,伸手就把钱接了过去。

  他没有直接揣进口袋,而是数起来。

  他数钱的动作很慢,很笨拙。

  好不容易数完了,他好像不放心,朝手上吐了一口唾沫,又从头数起来。

  李庸尴尬地等待着。

  这一刻,他突然对这个阴阳先生有点不信任了。

  终于,师父把那沓钱放进了帆布包里,说:“现在,平安无事了,你放心进去吧。我们走了。”



作品集周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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