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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人(48)

  潘萄说:“太远了。”

  他并不坚持:“那好吧,哪天我再约你。”     

  从此,潘萄的心开始浮躁起来。

  她听得出来,他好像是一个有钱人。但是,这对潘萄来说并不重要,她需要的只是一份认真的感情。

  她不相信虚拟的网络会带给她一个真实的伴侣,可是,现实生活连一次虚拟的缘分都不给她。

  因此,她决定试一试。

  可是,他再没有打电话过来。

  寂寞的潘萄拿起传呼机,上面除了一些公用信息,只有一个电话号。

  她几次想给他打个电话,最后都克制住了自己。

  这天,潘萄下班早一些,天还没有黑。

  楼下几个房客的麻将大战已经急不可待地开始了。

  她忽然想,为什么不去那个神秘男人的住址附近看一看呢?

  于是,她骑上自行车,从四号公路朝北走去。

  这条公路正是她上次遭遇车祸的公路。

  两旁只有荒草,没见到村子。

  走着走着,潘萄看到前面路边停着一辆白色轿车,好像坏了,司机在修车。

  潘萄的心提起来。自从那纸车纸人出现之后,她感觉白色轿车突然多了起来。

  她警惕地放慢了车速。

  她的自行车一点点从白色轿车旁溜过去。那个司机把头埋在机器上,好像根本就没有发觉有人经过。

  潘萄骑过去之后,一直不放心,因为她始终没有看到他的脸。她停下来,回过头,假装跟他问路:“师傅,高坡怎么走?”

  那个司机回过头来——他有脸,是一张很年轻的脸,他眼神怪怪地看了看潘萄,说:“朝前走,还有一公里。”

  潘萄这才上了车,继续朝前走了。

  可是,走出了一公里,她还是没看见什么别墅,倒是看见了那七倒八歪的坟墓——就是在这里,她遭遇了那个没有脸的开车人!

  她的心猛跳起来,掉转自行车,慌忙返回。

  她忽然意识到,网上这个没有面孔的我不想说,正是那个没有五官的开车人,它勾引自己到这地方来,还是想要她的命!

  此时,说不准它躲在哪棵树后,露出半张苍白的脸,眼睛定定地望着她的背影,呈现着纸的表情……

  她路过那个白色轿车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司机依然在修车,他的头埋在机器上,好像在吃力地扳一个螺丝。

  潘萄飞快地冲了过去……

  回到房子里,潘萄疲惫地趴在床上,眼泪很快就洇湿了枕头。

  她和我不想说在网上聊得那么投入,那么缠绵,那么深刻……可是,他戏弄了她的信任。

  那辆肇事的车一直没抓到。

  潘萄不知道车号,她甚至连车型都说不清。

  她向警方提供的那个司机的相貌特征几乎毫无用处。警察总不能发这样一个通缉令:

  故意杀人犯,男,穿白色衣服,没有五官……

  一天黄昏,我不想说的电话又来了。

  “最近怎么样?”他像没事一样问。

  潘萄有些气恼,她气咻咻地说:“你怎么又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坟地太寂寞了?”

  “你怎么了?”

  “你说的那个地方是一片坟地!你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笑了:“你搞错了。我住的地方叫大高坡,你说的那个地方叫小高坡,小高坡离我这儿还有三里路呢。”

  潘萄的语气一下就缓和下来:“噢,对不起,我没有问清楚……”

  他带着歉意说:“不,是我没有说清楚。”

  停了停他又说:“最近你一直没上网?”

  “没有。”

  “为什么?”

  “我以为你欺骗了我。”

  “因为在网上看不到你,我也就不上了。”接着,他压低声音说:“我不想说,其实我到网上……就是为了找你。”

  这句话一下就把潘萄感动了。

  我不想说把潘萄的心搅乱了。

  她多想有个亲人或者朋友在身边,帮她拿个主意啊。

  特殊的身世,使她看起来好像很成熟,很沉稳。其实,她的内心很软弱,遇到什么事总是飘摇不定。

  在这个城市里,她没有一个朋友。

  她甚至想给张浅打个电话。

  但是,她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张浅已经不是过去的张浅了。最近,一想起这个中学时代的同学,潘萄就莫名其妙地感到怪异。

  潘萄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

  尽管她和张浅都在同一个城市里,尽管她也知道张浅在哪家银行工作,但是,由于地位的差别,她从来没跟张浅联系过。

  只有一次,她正巧路过张浅工作的银行,心血来潮,走了进去,想看看她。

  她刚刚走进那家银行的玻璃门,就感到有点不对头——她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的熟悉,包括门口的两盆仙人掌,包括墙上的电子汇率牌,储蓄宣传画,公共长椅,饮水机,还有那个走来走去的眉心长着痦子的保安……

  她以前从没有来过这里,多奇怪。

  她东看看西看看,忽然想起——她多次梦见自己在一家银行里上班,那家梦中的银行正是这里啊!

  那个保安对潘萄有些怀疑了,他走上前来,礼貌地问道:“小姐,请问你办理什么业务?”

  “我找个人——张浅在吗?”

  “张浅? 我们这儿没有叫张浅的。”保安说。

  没有?

  潘萄马上想到,也许她调走了。

  然后,她转身就要离开了。

  无意中,她看见了墙上的“服务监督窗”,上面悬挂着这家银行所有职员的照片,下面有编号。

  她不由在上面扫了一眼。

  她看到了张浅。张浅微微地笑着。

  “这不是张浅吗?”她指着张浅的照片对保安说。

  “她不叫张浅。”

  “那她叫什么?”

  保安耐着性子说:“她叫潘萄。”

  难道张浅改名字了?

  记得上学时,张浅就对潘萄说过:“什么时候,我把名改了,我喜欢你的名字。”



作品集周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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