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握疼我了

     午后，小雪打电话对我说：傻，你握疼我了。真的傻了吗，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握疼她了。

    更傻的是，我居然这样问她了。她在电话里告诉我，她要飞过来打我，要打死我。打死我，我也想不起来。要让我以后想起来，那就在她来的时候，再握她一次，这样我才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承认，我真的握看她的手了。看她敢不敢来，
    再来一次，我就真的擒住她，世上所有的警察都来，我也不松开。世上所有的时间都再来一遍，我就承认，我握了她的手了；如果我真的握了她的手，世上所有的时间都没有了，也没什么；如果这个空空的人间，我们的手能彼此找到，世上的所有的时间便不会走。

    可是，她要来打我，向我讨还那一次疼。她把我弄晕了，像天边那一朵迷路的云，上帝就住在那片云里，上帝是不是看见我了——我是怎样握住了她的手，我到底是怎样握住了她的手，还握出了她的眼泪呢？

    午夜，小雪打电话对我说：傻，你握疼我了。我说：你才傻呢，我什么时候握你的手了？小雪说，你忘了吗，那一天，那一天你晕了，左手把我推开，右手却把我拉到怀里？你忘了吗？那一天，你微笑着像个英雄，却流了孩子的眼泪？你忘了吗，你我说好了要永别，说出来却变成了永远? 你忘了吗，你拉起我的手，说我们要变成两只鸟儿。傻，我已经在雪夜里飞啊飞啊很久了，你是不是还睡着？反正，你握疼我了，我要飞过去打死你。

    我拉开窗户向外看，尘世里飘啊飘的红的树叶。小路通向的远方，比永远还远。飞过来需要一生的时间吗，我想起了小雪说的都是下辈子的事。是啊，那天晚上我们是说起了下辈子的事，下辈子我们要变成很美的鸟儿，一起飞啊，飞啊。我记得她哭了，因为我说幸福是下辈子的事，疼痛是这辈子的事。

    我握住她的手，她说，好疼啊，阿毛。我看见婚戒在她指间勒出一道红红的天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