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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意过今春(4)

藤蔓、团簇不知名的黄花、耶诞红,还有那千顷波外的光华岛和更远而空朦的青山。

  慈恩塔就在遥遥的正前方,下面带着一环烟霭,和隐隐约约向右淡远的几抹远滩。点点

的游船,在潋滟的波光间闪动,是从我的角度,唯一能见到的人影。其余就都是静了,而那

隔着潭面幽幽传来的庙院钟声,更增添几分空拎的感觉。

  若不是想要泛舟,而走向码头。我怎能想像,原来自己身后的市街,繁华拥挤的程度,

竟与台北的西门叮不相上下。

  是不是有些人永远不会觉察,这里还有个纷乱的市街?

  是不是有些人永远不会知道,在那纷乱之外,就最近潭边的地方,还可以发现最美的风

景与幽静?

  我开始同情范仲俺。

  我没有选择坐大船,因为记忆中,那种船的马达总是喷散一股煤油的黑烟,又咯咯地破

坏四周的安宁。所以选择了一条手划的小艇,慢慢向湖心荡去。

  最爱许浑的“淮南一叶下,自觉老烟波”,和温飞卿的“谁解乘舟寻范蠢,五湖烟水独

忘机”,那是一种洞明世事,豁然达观的境界。而每次谈到烟波与烟水,更再三吟论其幽迸

淡远的意味,那疏疏淡淡,似有却无的画面,多像是笔简墨精的马夏山水。

  小船渐渐地荡离岸边,原本微澜的潭水,居然兴起了轻波,每一艘呼啸而过的汽船,更

激起一沦沦的小浪,才知道在那浩渺无争的潭面上,还是有许多诡橘的变化,又忆起韦应物

的诗句“世事波上舟,沿徊安得住”,和杜甫赠李白的“江湖多风波,舟揖恐失坠”。

  我黯然了!掉转舟头,遥见自己所住的旅店,隐现左侧的林间,可是,就在那上方,为

什么正有股浓重的黑烟,一团团地滚向天空,又随风飘向远处的潭面。

  “你们旅馆上面,为什么喷黑烟?”我冲回旅馆,问柜台的小姐:“你们感觉不到那烟

的污染吗?”

  “我们烧油。风会把烟吹走,怎么可能感觉到?”

  在国泰医院的病房里,看到卧病多年的林师母。林老师弯下身,摸着师母的头,附耳

说:“刘墉来看你了,从美国回来。”又转过身,对我元奈地叹口气:

  “说也是没用的,已经成植物人了!”

  卧病老人灰白的头发很短,眼睛直直地张着,随着不断扭动的头而茫然地摇摆,鼻子里

插着多年赖以灌食维生的管子,怎么能想像,这就是昔日颜笑貌的师母。

  “自从她病了之后,就少作画了!”每一年回国拜望林玉山老师,问他有什么近作,都

听到这句令人心痛的话。当师母还在家里时,总见老师推着轮椅迸进出出;送到医院来,原

以为他会轻松一些,却听说他有时一天要来探视两三次,若不是这样深爱的丈夫,倾其晚年

所有的心力和财力照顾,她岂能拖到今天?

  但是,一个中国近代少有的写生花鸟走兽画大师,是不是就这样而将近停笔了呢?生命

的责任,包括照顾另一些生命;创作生命的责任,是否也因此而会牺牲呢?

  相信这世上,许多应该伟大,而具有创作才华的人,都在对自己的家庭尽责时被磨蚀

了。而在他们的心底,将有多大的矛盾与挣扎,这岂是他们的家人都能了解的?

  “在某一期‘艺术家’杂志上,看到您推着轮椅的画面,就在您家的廊下,逆光的两个

黑影。”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是我居然说了:

  “我觉得很美!一种说不出的崇高的、光辉的生命之美。那是悲剧,但有一份美。绝对

比美于艺术的创作。”

  谁能说,爱不具有崇高圣洁的美?

  谁敢讲,牺牲无悔的爱,不是另一种永恒的创作?

  谈到对当今国画坛最具影响力的人,我想首推黄君璧老师了!

  我没有用“大师”这个词,而称他为老师,因为觉得那才最能表现我对他的感觉,虽然

他早已是公认的画坛宗师、一代巨擎,但是对学生们的亲切,和有教无类的态度,就像是启

蒙时的老师,一步步地引着孩子。

  虽然他近年来的听力不佳,但是有一天我才吸了下鼻子,他就听到了,急着找药给我

吃,还摸摸我的手:

  “明天要多穿衣服!”

  又有一天我扭了脖子,他则叫我过去为我捏了捏,果然如师母所说:“老师的手最管用

了,一捏就好!”

  在这位今年已经90高龄的老人面前,我十足变成了个孩子。对于极早出道,东西漂

泊,又早年丧父的我,能够在今春,将近三个星期的时间,每天跟在黄老师的身边,如迎春

风,如沐春雨,且再做个孩子,是多么美好的经验。

  每天上午9点钟,我就站在黄老师的画桌旁,看他完成一张张不同风格的作品,并随时

为我解说:

  “松叶画好之后,要再以干笔,在其问点一下,才觉得厚!”

  “这秋景虽然以赭为主,但也要加染少许石绿在岩石的阴暗处,才显得变化而精神!”

  “你看看!我在这边云头上,故意留下于的笔痕,而下面则用湿染,有见笔,有不见笔

者,才生趣味!”

  虽然20年前就跟黄老师学画,但竟有那么多的绝穷,我到今天才能领会,甚至他碟中

的脏色,都变得有许多道理。我发现,在他优美的画后,有着无尽的生活体验与写生的资

料,在他特有的雄浑厚重背面,是再三的经营、层层的渲染与细细收拾的工夫。

  碰到老学生,他能娓娓道来,40多年前学生间的恋爱故事。画到某一种皱法,他可以

指出在大陆的何处有类似的山头。而他居然自谦他说:“我不聪明,记性差,靠勤以补

拙。”

  而当有人问他长寿之道时,他则站起身,蹲着马步,把双手举到前面,再向后甩动,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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