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十二节 2 ---------------
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即象法国教堂里一对对情真意切人儿中的一个坚决说的那样:“我愿意!” 于是马上给上海诺玛大中华区总部传真了正式辞职报告,不管他们答不答应,先离开再说,反正很多款项已收个差不多了,没收上来的,别人也可以代替。然后给大志打电话:“天津的胖子老哥什么时候起程?” “不正等你的发话嘛。我正摁着呢。他本人忙,不会去,会派一个总工和材料经理去。你说吧,下周飞往柏林行吗?快去订机票吧。” “不飞德国了,掉头去巴黎。我在法国伊曼干了。放心吧,产品同质,规模和价格都相差不大。” “哦,老姐,你在干嘛啊?” “飞巴黎!” 然后给伯乐菲利普雷伊打电话:他们失手的项目,又奇迹般地回来了,下周甲方在巴黎着陆,让总部做好接待的准备吧。先期的一千多万,马上开槽的第二期三千多万呢。 诺玛上海总部一直对我的辞呈冷处理,晾我一晾,当天津的煮个差不多熟的鸭子从欧洲上空掉头到巴黎戴高乐机场时,才真正急了,扬言要根据所签合同告我。 我把这件事交给了律师,顶多按合同罚一些款,五万多,而诺玛欠我的提成就高达十几万,细算下来稳赚不赔呢。不怕他们,我是精英,我有创造价值的能力。 签于本人侠义够朋友的为人处事方式,也吸引了在诺玛的旧部下辗转来投靠,尤其是四大金刚的先后到来,还有潘伟业的两个旧属,让伊曼北方区销售机器空前强大起来。城头变换大王旗,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只有永远的野心和利益,一脚从德意志跨进了法兰西,现在的目标是高举法国的红白蓝三色旗驱逐和挤压德国和美国的同行,笑傲于中华大地了。
--------------- 第六十三节 1 ---------------
瓦灰的天空飘着细细的雪粒,地上房子上,冬青簇上白茫茫一片。整个街道上的行人和汽车都显得笨拙和弱智,捏着巧劲往前一点点地挪移。人行道上铺着中看不中用的政绩工程 不知那个厂家和那个官僚狼狈为奸勾结一起挣了多少钱呢 ,单是为了在下雪天摔跤的,一不留神就来个仰八叉,给沉闷的空气里增加点活泼的笑料。 我有好多天不会笑了,在一心一意打造法兰西帝国的超强工作中也会找个安静的时间和安静的角落悄然哭泣,尤其是在夜深人静恍然醒来时,深深自责。我没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对我这种追崇对等精神和等量交换原则的人来说,一不小心背上一个生命的债务,那种压力、沮丧和恐惶是可想而知的。所建立的行之十几年的价值观恐怕因此而崩溃!如果有来生,来生可以预约预定,一报还一报,我愿意来生象他那样在花样年华中因他死去。冤有头,债有主,这样可以很轻松了。但现在却背着还不了的债。 以前身体和思想都处在扩张状态,现在思想和事业的混合体还在北京上空向华北东北西北向长江漫延,而身体却在收缩,进入一种保守状态,大概是因为心灵负债而开出的赤字吧。一条人命啊同学,在上帝眼里,可是和我同等份量!也说明我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生活价值观被碰撞后,击中了性观念,进入调整期了。 凭心而论,我是比较——爱他的,把他支来支去只是觉得快活,在快活中不知不觉产生了情愫和依赖。大学教师的结婚,我只是很生气而已,如果李林敢这么做,我会发疯!然后掐死他!潜意识里把他看成了自己的私有财产,有女人分享他的情感就会气得要死。只是现在他鬼使神差地走了,恍然还在背后看着你一样。哪怕给他留个孩子也好啊,把基因留下,不仅仅是纪念和爱,也是所能做出的最大补偿。 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撑一把伞,在西四美术馆前碰到了林正平和他的小娘们儿,一个产自江南美得象水晶花瓶的女子——谁说美女都智商低啊,人家都在读硕士了。 “一珊,我在里面看到了你,你一直在脚踏两只船!”博士在看似无所谓但分明气愤地说。 “你现在也两只船了,只不过是前脚后脚。” “不过那组照片的确很别致。祝贺你。”博士明显夸张地拥了漂亮而造作的老婆错肩而过。 他老婆好奇地问:“她是谁呀?你们好象很熟。” “就那么一回事。从前的一个学生……” 我停下来,回头冲他们:“以前我是他导师!” 密密的雪粒掉在门口的台阶上融化掉了,来不及融化的就凝结起来,于是那儿湿漉漉滑溜溜的,如泪水洗过的面庞。为期20天的全国性摄影展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于小娜和王佳都想陪我来,没理会她们。幸福的时光就象空气那样不知什么时候弥漫开来,唐大志和小娜在一心一意谦卑快乐而虔诚地等着一个新生婴儿的降生,一家子突然掉进蜜罐的陷阱里似的。马克以失职罪 妈妈的,什么叫失职罪啊?他哪里失职了 被招回了德国总部;一星期后又回来了,他辞了职,跑到北京语言学院正儿巴经地学中文去了,整天笑 被禁止 心花怒放的样子。未来的岳父母不好再把他当外人了,一进圈内,姿态和语气都不一样了,整天我家马克长我家马克短的,和王佳一样都成了心肝宝贝。 我不想凑任何人的热闹,不想沾任何人的喜庆,悲伤是我付得起的回报,单身和独处是抚慰心灵和良知的一枚良药。那张照片——四张组合——挂在一面打了柔和光线的墙上,纯朴的怀柔农家村舍的木制老床上,艳丽的条纹毛毯掩不住一个竭力膨胀出来的女人的**和双腿,乳晕都很清晰,而睡姿却恣意妄为得不够优雅,脑门上的头发都坚起来了。其他三幅也都力求细节和色彩上取胜,半张着嘴的要呼出气来;皱着内裤的,饱满的屁股受着难堪的挤压;还有一个突如其来的咳嗽什么的,眉都皱起来了。 看得我毛骨悚然,怎么这样逼真啊,咋这幅德行啊!不可否认,所营造的气氛温暖而肆意,而里面的女子却那么暖昧的美!比活生生的人要美个七八分。 看到周围的人陆续聚过来凝神观望时,我悄悄低着头出来,怕自己的眼泪流个一塌糊涂,怕别人认出那是自己。如果李林在的话,我一定捂着他的眼睛在后面说:“我爱你!我爱你!就是你这个大坏蛋了!” 但这个逃兵如流星一样,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有时晚上会去他那间南礼士路的小屋,门锁着。就在楼下安静地等待,明知不可能却期望窗户亮起来,也期望着自己再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上去乱拍门,门打开,一张温和的面容和宁静深情的眼睛在注视着…… 第二年春天的一个夜晚,我从天津掉头廊坊开发区回来,签了两分合同,本打算快点进入高速路快点回家的,天忽然下起了暴雨,而天气预报上还振振有词说是晴转多云。车子一下子就在那段年久失修凸凹不平的柏油马路上抛锚了,左胎瘪了。 我勇敢地拿起和胳膊一起粗的工具淋着雨东拧拧西拧拧,捣鼓了半天,一个罗丝帽也没弄下来。在观念里也是认定修车这种粗活是属于男人的,象 禁止 的专利权一样。 不过天太晚了,还下个不停,脚下的水哗哗地朝两天的洼地里流着。周围好象到了史前文明似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一只恐龙突然从黑影里跳出来倒正合适。吓得魂都快出窍了,快点找手机,但最后一格电只够看时间的。已十一点多了。这黑灯瞎火的,要是突如其来三五个流氓……于是扔下车护着装合同的坤包战战兢兢往意想中的高速公路的方向摸去,只要上了高速就能搭上车,到时候把现金都贡献出来,哪怕身体。
--------------- 第六十三节 2 ---------------
在牙齿叮叮当当的错位撞击中,前面的水位似乎深了,没膝了,模模糊糊中汪洋一片好象池塘的样子,还有水草似的东西缠了脚。又没命地往回跑,妈妈的,要是鳄鱼水怪似的不知怎么虐待我呢。怎么来的又怎么返回,于是又一路碰碰撞撞地回去,就坐在车里等死吧,如果非要命的话,反正死活不开门,死也要死个干净! 远远地,细细的雨帘隔着,就吓了一跳,一团明晃晃的,无法动弹的雅阁车似乎被罩在了灯光中! 我吓得腿发软,掉头跑掉又是死路一跳,只得硬着头皮慢慢往前蹭看清楚,轻手轻脚的,半步半步地往前凑。 后面停着一辆车,灯光是它发出的,穿过明亮的雨线,照着孤寂的雅阁,右边好象有个人影在不停地动来动去。 没关系,要车给他,再搭上现金,能好心地把我送出去就行了,但千万别是鬼! 于是又忐忑不安地走近他。渐渐地,模糊地看到那人一身牛仔服,头发也很长,正单腿跪在地上,快把破轮胎给拧下来了。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有点眼熟——不是眼睛吓出毛病了吧? 豁出去了,就那么悄悄地,悄悄地上前,横下一条心来,揪了揪他的衣服——他也吓了一大跳,一下子站了起来——一张李林的脸! 我一下子坐进水坑里了,“老兄,老兄啊……” “哦,亲爱的。”他不由分说抱起我,bei一声亲的挺响。“我都过去了,就觉得这车面熟。返回来一看车牌,幸亏返回来,就是你的。我在帮你换轮胎。害怕又手足无措了吧?” 咱小心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是肉,还有弹性,结结巴巴地,“你没……死啊?” “我,哦,我干嘛死啊?倒是越野赛中有过一次危险,但没事儿。” “去年冬天那次大暴雨,你的出租车不是被砸中了么?”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用力抱了我。“对不起,我该告诉你,那时我交出了出租车,去设计公司上班了。因为知道你要去上海,我等着被分到上海分公司里去……” 情急中扇了他的下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混蛋!” 象往常那样,李林急起来就有点语气不连贯,笨嘴拙舌,“那晚…你打电话时我正加班…赶做一份图纸,你又…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给你打过去时…你已关机,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你。我去…你家,你爸爸说你去外地出差…还没回来;也去了你公司,你公司里人也说你好几天没去了…后来又说你辞职了。再后来打电话,成了空号……” 我就哇啦哇啦没遮没拦地大哭起来,还拧了他的耳朵,叫他以后长点记性! “好的,亲爱的,我也吓坏了呢。” 李林又回去撅着屁股换轮胎。他穿得西部牛仔似的,还胡子拉碴,形象粗犷了不少,还性感了。后面是改装的吉普车,到处溅着泥水。 “你干嘛去了?当野人?” “到处找不到你不是着急嘛,以为你以后不再见我了呢,就把所有的加班周末统筹起来,17天,参加了一个小规模的越野赛。觉得这样过日子不是快点么。” 我感觉到了满足。“不再去上海了。” “为什么?好吧,随你便,反正我的申请还没批下来。” “为什么不拍照了?你不是讨厌干设计这行吗?” “现在想明白了,工作是工作,爱好是爱好。过度集中拍照不是个好主意,太累心。也许站在一定距离外更好些,审美需要多个角度,也需要另一种眼光。自从在怀柔给你拍了后我就突然有才思枯竭的意思了,需要换一种生活沉淀一下。” “李林!” “嗯。” “李林!” “嗯。” “李林。” “把我的魂叫出来了。” “真讨厌!叫叫你怎么了?”然后又欢欢喜喜从车里跑出来,抓着他的头发,“快点,再抱抱我!” 他放下工具,满手泥巴和油污地拥抱了我。 “好吧,干活吧,好好干!” 在他蹲下去时,从后面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我爱你。” 他似乎愣了一下,想转过身来。 “讨厌!不准动!” 他就没动。 “我爱你。” “哦,太好了……” “甭废话,快点干活,干完了收工回家!” 哈哈哈,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自由快活的好日子又来了。 远方的城市在迷迷蒙蒙的滂沱雨团后面闪着暖昧、诱惑、潮湿、香甜和邪恶的气息,象巨兽迷离而庞杂的眼睛,呼呼进出气的鼻孔和泛着沼泽味道的大嘴巴里一直散发出的是温暖湿润的化学气味,在腐败和搅拌中生生不息。生命象在其间绽开的花朵,挤挤挨挨皱皱巴巴骂骂咧咧混乱交错乱七八糟中极力展出鲜亮华丽或艳俗低陋或平庸阴沉的影子。 哈哈哈,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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