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第十九章)(4)
时间:2012-12-13 作者:艾伟 点击:次
一天,伍思岷回到家,样子很疲惫。当时杨小翼正给天安撒尿,见到伍思岷,杨小翼内心就焦躁了。她很想同伍思岷好好谈一谈,让伍思岷和她离婚,但当她面对伍思岷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有什么理由向伍思岷提出离婚呢?难道把一切都告诉他吗?这是不可能的。可是不告诉他发生的这一切。伍思岷怎么会同意离婚呢? 杨小翼进退维谷了,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局面。 她经常被吕维宁要挟去地下室陪他。她虽然百般推委,但吕维宁纠缠不放,最终的结果往往是任凭他予取予求。 吕维宁品性恶劣,但对女人很有一手。他经常让杨小翼在本能的反抗中欲罢不能。然而这快感让她感到羞耻,当快感退潮,她内心便涌出仇恨。她怀着厌恶的心情,把唾液吐向吕维宁的脸。吕维宁展露一脸得意和满足的笑,任她吐,好像这是他盼望已久的奖赏。 她是如此仇恨吕维宁,但她竟然有生理反应,这太不可思议了。她想,这可能同伍思岷经常不在家有关。 人是多么容易自我欺骗,很多本来难以承受的事,会慢慢成为一种习惯。随着时间的流转,杨小翼变得日益麻木了。她不像以前那样反抗吕维宁了,仿佛她和他成了同谋者。有时候她会侥幸地想,一切都会过去的,也许今天的忧虑在明天看来只是小事一桩。 吕维宁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杨小翼听到厂子里有了她和吕维宁的风言风语,她是多么羞愧。陈主任甚至在会议上对她和吕维宁的事意有所指地作了不点名批评,要“某些人”的行为检点一些。她听了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有几次她在路上遇到陈主任,她的内心充满了无以言说的痛苦,又不好解释,只好假装没有看见。 伍思岷的“革命”正在深入发展,他们开始进行夺权斗争。伍思岷终于被结合进了县政府的权力核心,成了革委会副主任。夺权完成后,混乱的局面稳定了下来,社会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一天傍晚,杨小翼下班回家,看到伍思岷在和儿子在院子里玩耍。这是近来极其少见的。由于伍思岷经常不回家,偶尔回来也不苟言笑,儿子对他有些生疏,有点惧怕他。今天伍恩岷神色祥和,天安很久没有得到父亲这样的宠爱了,显得很高兴。伍思岷叫他干什么,他都讨好般地干。伍思岷叫他爬院子里的树,他也爬了。天安胆子小,平时他根本不敢的。杨小翼有些担心,天安还只有三岁,弄伤了怎么办?不过,伍思岷难得有闲心逗儿子玩,杨小翼也是高兴的。终于尘埃落定了,她不用再为伍思岷提心吊胆了。杨小翼在伍思岷身边坐了一会儿。伍思岷笑着和她招呼:“回来了。”她点点头。 晚上,杨小翼干完家务,上楼见伍思岷在房间看书,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她以为伍思岷已回县革委会宿舍去了。当她意识到伍思岷今晚不走了时,她的心中涌出辛酸的喜悦来。自从伍思岷去北京上访到他回到广安“造反”,伍思岷有半年没回家住了,杨小翼已习惯于一个人独守空房了。她关了房门,然后铺展被单。这时,伍思岷从背后抱住了她。她一动也不动,眼泪顿时流了出来。她回头一把抱住了伍思岷,把头埋在伍思岷的胸膛里。 这天晚上,伍思岷显得兴致勃勃。完事后,伍思岷躺在床上,仿佛在回味着什么。他说: “你还是这么美,看不出来都是生过孩子的人。” “你又不是第一次见。” “以前没有心思好好看你。” 面对他突然的亲昵和夸奖,她心里竟然产生了感激之情,好像他的恩泽让她找到了生活的乐趣。 “我现在有权了,可以做一些事儿了。”沉默了一会儿,他继续道,“我得帮助人,我要办一个老年俱乐部,让老年人有地方去;我要办幼儿园,现在广安好多孩子都上不了幼儿园;我还要开一家盲人学校,让盲人孩子也能识文断字。” 杨小翼想起在广安初次见到伍思岷的那一幕,她的脑子里浮现伍思岷把玩具霓虹灯送给那个盲孩的情形,过去对伍思岷的美好感觉又回来了。她的身体靠向伍思岷。 “我不做官,我什么也不要享受,我要脚踏实地干。我一定会改变广安的面貌,你看着,等天安长大了,广安到处都会是工厂,机器轰鸣,烟囱高耸,道路宽阔笔直,处处鲜花盛开。这是我从小的理想,在永城那会儿,我就想把永城建设成这样子……” 这一夜伍思岷特别兴奋。这个沉默寡言的人很少说这么多话。可能因为太累了,后来杨小翼在伍思岷滔滔不绝的说话声中睡着了。 大约有半年时间,杨小翼断绝了和吕维宁的关系。虽然吕维宁不断地威胁和要挟她,她都不为所动。吕维宁现在威胁的不再是她放走将军的事,而是他和杨小翼的关系。他说,如果杨小翼再不从,他要把他们的事告诉伍思岷,那样的话,杨小翼就死定了。杨小翼仔细盘算过吕维宁告发的可能性,她断定,以目前伍思岷的权势,吕维宁未必敢这样做,这样做等于置他自己于危险的境地。杨小翼如此坚定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伍思岷最近对她很好,让她的内心有了希望,她不能再做对不起他的事。 但吕维宁比她想象的要坚韧。有一天,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俩,吕维宁竟然胆大妄为,把手伸向杨小翼的**。那时候,夏天快要结束了,天气依旧炎热,杨小翼只穿了件衬衫。杨小翼吓了一跳,骂道,你想干什么?!吕维宁说,每天看着你的胸就受不了,心痒难熬。杨小翼觉得同他言语纠缠没有意思,就逃出办公室。这时,吕维宁又威胁她了,他说,你这么假正经,我受够了,我要给伍思岷打电话,揭露你这个反革命破鞋。说完,他真的摇电话,接通了总机。当杨小翼听到吕维宁对着电话说他找革委会的伍副主任时,她站住了,回头望向吕维宁,她的目光充满了绝望。“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她在心里喊道。在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里,杨小翼简直要崩溃了,那真是煎熬的时刻,令人窒息,难以承受。这时,她听到吕维宁说了一声“你好”。她想他和伍思岷接通了,她就扑了过去,把电话掐断了。 她终于又一次屈服了,她跟着吕维宁去了地下室。 地下室黑暗如言。杨小翼觉得自己像是被打入了地狱。她想,黑暗很好,她什么也不想看见,她不想见到吕维宁丑陋的脸和身体,不想见到他充满欲念的眼睛。她安静地躺着。地下室那端出气孔射入的阳光如一把把雪亮的刀子,反衬出这边的黑暗。她真的想阳光就是刀子,刺入她的心脏,把她杀死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