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沛与抉择(4)
时间:2023-07-20 作者:谢宗玉 点击:次
她轻松一笑,说:“那都过去了,撕掉就撕掉呗。” 我从没见过这样寒冷的笑容。把衣袖拢了拢,我没让她看见我手背上新的伤口。 我悲凉地想:即使和好了,我们也注定只是暂时的近邻。分离,依然在人生不远的路口等待着我们的到来。 跟浪漫无关 初夏的时候,女友喜欢上了化工系的一个男生。我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发觉的了。 我发觉的那晚,女友正好跟他有约。女友以前常陪我在北苑阶梯楼自习。后来我们吵架的次数多了,她不去北苑阶梯楼了,而改去南苑阶梯楼。那晚,我恳请她不要去南苑了。女友摆出一副死也要去的架式,说是跟他约好了一起上晚自习。我问她是否爱上他了,她摇头否认。然而傻瓜都知道,把一场普通约会都看得这么重要,足见他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已是不轻。 我哀哀地叹一口气,松开了抓住她胳膊的手。 从北苑到南苑有一段不短的林***。我一直跟在她的身后,我们一句话也没说。阴冷的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拧来拧去,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我们的命运,在指挥着我们的灵魂,让我们从爱人成为敌人。我的骨头都充满了痛意。 到了南苑阶梯楼,她回头对我说:“你别进去!我一会就出来!”语气非常不耐烦。 看她那副嚣张劲,我真想狠狠抡她一个耳光。但我没有。我悲凉地站在那里,看她进去后,两扇门充满嘲弄地对我掀动不已。 其实不要她说,我也没有勇气跟她进去。我不是一个爱情的角斗士,我是爱情的可怜虫。我觉得没有脸面见那个男生。在他面前,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进不进去都一样。 在南苑的芭蕉林旁,我等了半个小时。我重重叠叠的心思像乱舞的蝙蝠影,又像飞扬的败絮。我满眼泪花,一方面为自己的可怜,另一方面又为自己的坚忍。我对自己说:“离开这里吧。”可我的脚却像生根似的立在那里拔不动。 很多年后,我写小说《二狗》,也许就把自己当时的心情写进去了。二狗的老婆去了一个男人家,二狗在那个男人家的周围左转右绕,无可奈何地等了一夜。那晚阶梯楼前的我,其实就是若干年后我笔下的二狗。有一句名言说:好女人是一所大学。我不知“好女人”指的是什么,如果顺着这话狗尾续貂,我会说:“坏女人”是一座地狱。男人在青春期如果遭遇了这样的“坏女人”,就相当于在地狱里走了一遭。反思和追忆会成为他余生的主题。那样一来,他不当作家都不行。我这个作家大概就属这种类型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写的也是“伤痕文学”。只是前辈们写的是历史的伤痕文学,而我写的是个人的伤痕文学。 女友从阶梯楼出来,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径直走了。 我委屈地跟在后面,一直到了北苑情人谷边上的树林里,她才恨恨地对我说:“我再不会去见他了,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我愣住了,然后冷笑一声。除了冷笑,我还能干什么呢?我的冷笑充满了嘲讽和悲愤。凭什么她倒成了道德上的施惠者?这种肤浅真让我痛恨死了! 我说:“我们分手吧。” “这是你先提出的。”她的话还是气鼓鼓的。 “是的,是我先提出的,不怪你。”我转身要走。 身后的她幽幽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听她这么说,我又站了,问:“他吻过你吗?” 她急了:“我们手都没拉一下。” 我又一声冷笑,径直向前,一把抱住她的头,死死地吻起来。我想,心灵的背叛与拉不拉一下手并没多大关系! 我这种恶狠狠的吻,已经与爱情无关了,我这是在最后地占有和施虐,就像要把路边一朵不属于自己的野花辗碎。同时我还有一种更恶毒的想法,我要报复那个未曾谋面的男生,我要像一个吸血鬼一样,把她所有的精华都吸过来,扔下一堆残渣给对方! 她居然响应了我!她变得比我更疯!我们像在进行一场潜水比赛,看最后谁的气长。 我终于坚持不住了,推开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让我的行为变得毫无意义可言。我所谓的报复是那么的可笑,并且苍白无力。我一句话也说不出,转身摇摇晃晃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