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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史·第十五章 宗教学术(3)

作书之具,昔人所用者,有竹木二种。木曰牍,亦曰版,又曰方。版长尺,《玉海》。故曰尺牍。小者曰札。《汉书·郊祀志注》:“札,木简之薄小者也。”亦曰牒。《说文》牒札互训。大者曰椠。《释名》:椠长三尺。方而有八角,或八面或六面可书者曰觚。《急就篇注》。亦曰棱。《史记·酷吏列传注》:“觚八棱有隅者。”刻木:以记事曰契。《汉书·古今人表注》。分而为二亦曰券。《曲礼》曰:“献粟者执右契。”《老子》曰:“执左契而不责于人。”《史记·田敬仲世家》言:“公常执左券。”盖以右为尊,故自执其左也。竹曰简,亦曰策,《仪礼·既夕礼疏》曰:“编连为策,不连为简。”此乃对文则别,若散文则简策通称也。其编之也以韦,故《史记》言孔子读《易》,韦编三绝。《孔子世家》。书于简牍以漆,误则以刀削去,故曰“笔则笔,削则削”。《孔子世家》。《曲礼疏》云:“削,书刀。”则刀亦可称削也。此为寻常所用。欲传诸久远者,则刻诸金石。又有书之于帛者,则后世用纸之渐也。《说文》:“纸,絮也。”纸本缣素之名。后世物虽殊,名则仍其旧耳。

第二节 古代宗教学术上

古代之文明在宗教,后世之文明在学术;学术主智,宗教主情;此人之恒言也。然学术宗教,亦无判然之界。无论何等宗教,莫不各有其理。世之诋为迷信者,谓其所谓理,无当于学术之家所谓理耳。然理无穷而境有限,后人之所谓理者,易一境焉,亦岂得谓为是?而古人之所谓理者,在彼其时,亦安得谓之非邪?学术虽云主智,然其从事研求,亦必出于好尚。好之深,斯信之笃;信之笃,斯执之固。世固有弃禄利,冒危难,齐死生,以申其所信者矣。与教徒之殉教,亦何以异?故曰:二者无判然之界也。邃初之民,知识浅陋。外物情状,概非所知。不特动物,即植物、矿物,亦皆以为有神灵而敬畏之。于是有所谓拜物之教焉。其愚昧诚若可哀,然高等之宗教,实道原于是。何则?以为万物皆有神灵,寖假其神灵又可以离其身而独存,不特无形之鬼神,由是而立,即泛神、无神之论,实亦隐伏于是也。人之谓神灵可离其体而独存也,盖由于梦与死。明明卧而未动也,而忽有所周历,所见闻;犹是四肢百骸也,而忽焉失其知觉运动;则以为知觉运动,必别有物焉以为之主,而其物且可离体而独存矣。其为物不可见也,则设想以为极微之气。微则轻,轻则浮游自如,乃状其缊之态而谓之魂。魂去则形体块然不可知,同于月之失其明而不可见,则谓之为魄。其实月魄之魄,当由魂魄之魄引伸。《墨子》曰:“有天鬼,亦有山水鬼神者,亦有人死而为鬼神者。”《明鬼下》。可见古谓凡物皆有神灵,不独人,并不独生物。《国语·鲁语》:仲尼曰:“木石之怪曰夔、罔两,水之怪曰龙、罔象。”《左氏》宣公三年《疏》引贾逵说,谓“罔两、罔象,有夔龙之形而无实体”,352此即神灵之离体而独立者也。《中庸》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体物而不可遗。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此为泛神论中精粹之言,然溯其原,固由罔两、罔象等见解蜕化而出也。

《郊特牲》曰:“祭有祈焉,有报焉,有由辟焉。”《注》。“由,用也。辟读为弭,谓弭灾兵,远罪戾也。”人之自媚于神,其意不外此三端而已。所以自媚者。必本诸身之所欲以为推。《尔雅》曰:“祭天日燔柴,祭地曰瘗埋,祭山曰庪县,祭川曰浮沉,祭星曰布,祭风曰磔。”《释天》。皆以神所好之物奉之也。盖人之所急,莫如饮食,则以为神亦然。故曰“神嗜饮食”,《诗·小雅·楚茨》。又曰:“鬼犹求食。”《左氏》宣公四年。神之所在,虽不可知,然以恒情度之,则多谓在辽远之处,如《招魂》之于远方是也。然有可招而致之者,尸是也。尸与巫同理。古盖谓神可降于人身。353所异者,巫能知神所在而致之,尸则无是术,只能听神之来降耳。祭人鬼必以同姓为尸,且必以孙行,盖由古有半部族之制,父子为异部族人,祖孙则同部族也。见第十一章第二节。古祭天地、社稷、山川、五祀等皆有尸,不问同异姓,卜吉则为之。《公羊》说:祭天无尸,《左》氏有,见《曲礼疏》。祭殇无尸,所谓阴厌、阳厌,见《曾子问》。足见可附丽于人身者,不独人鬼也。巫与尸之降神,皆一时事,在平时亦可栖于木石,于是乎有主。《论语·八佾》:“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社,张、包、周本皆作主。《淮南·齐俗》云:“有虞之祀,其社用土。夏后氏其社用松。殷人之礼,其社用石。周人之礼,其社用栗。”《左氏》昭公八年,“石言于晋魏榆。晋侯问于师旷。对曰:石不能言,或冯焉。”此神灵可栖于石之证。庄公二十四年,原繁曰:“先君桓公,命我先人典司宗柘。”哀公十六年,孔悝使贰车反祏于西圃,盖皆谓以石为主。《义疏》云:“于庙之北壁内为石室,以藏木主。”非也。木石所以能为神之所栖者,以古人视木石等物本皆有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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