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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史·第二章 古史材料(5)

《淮南要略》,谓墨子学于孔子而不说,故背周道而用夏政。《吕览·当染》,谓鲁惠公请郊庙之礼于天子,天子使史角往,其后在鲁,墨子学焉。古清庙明堂合一,实为庶政所自出。墨子所称虽未必尽为夏制,然其道必有原于夏者。儒家所称多周制,周以前制,实藉墨家而有传,诚治古史者所宜措心矣。又墨子初学于孔子,故后虽背之,而其言仍有与儒家相出入者。《亲士》《修身》《所染》三篇,人所易见。此外多引《诗》《书》之辞亦足与经传相校勘,或补其阙佚也。

名与墨并称,亦与法并称。今《墨子》书中,《经上下》《经说上下》《大小取》六篇,实为名家言。盖古哲学之传,墨子得之史角者。古哲学宗教恒相合,明堂为古宗教之府,固宜有此幽深玄远之言。其引而致诸实用,则控名责实,以御众事,乃法家所取资也。名家之书,今存者惟一《公孙龙子》。此书《汉志》不载,而《隋志》有之。或疑其晚出近伪,然其说似有所本。名家玄远之论,仅存于《荀子·不苟》《庄子·天下》《列子·仲尼》三篇中,读之亦可考古代纯理哲学焉。近人多好以先秦诸子与希腊哲学相比附,以偏端论,固亦有相会处。以全体论,则非其伦。章炳麟谓诸子皆重实用,非言空理,其说是也。惟名家之言,如此三篇所述者,不甚与人事相涉。

法家宗旨有二:一曰法,二日术。法以治民,术以治骄奢淫佚之贵族。其说具见于《韩非》之《定法篇》。可见晚周时政治情形。法家之意主于富国强兵,故独重农战;其时剥削农民者为商人,故多崇本抑末之论,又可见其时生计情形也。其书存者,有《韩非子》及《商君书》。《韩非》多言理,《商君》多言事。《管子》书中,所存名法之论,多穷源竟委之言,尤足见原本道德之意。

纵横家之书,传于今者有《鬼谷子》。辞义浅薄,决为伪物。《战国策》却系纵横家言,此书所述行事,意皆主于表章说术,大事或粗存轮廓,小事则全非实在,甚或竞系寓言,列之史部则缪矣。

阴阳家、农家、小说家之言,今皆无存者,仅散见他家书中。杂家存者,惟一《吕览》。此书中所存故事及古说甚多,亦为史家鸿宝。

《汉志》分兵书为权谋、形势、阴阳、技巧四家。其书之最盛行者为《孙子》。多权谋家言,间涉形势,而于阴阳、技巧阙焉。盖权谋之道,通乎古今;形势亦有相类者;阴阳多涉迷信,寡裨实用;技巧非器不传,亦且随时而异,故皆无传于后也。《墨子》书《备城门》以下诸篇,多技巧家言,亦间涉阴阳,然殊不易解。《吴子》《司马法》,皆篇卷寥寥,罕存精义。然其辞不似伪为,又多见他书征引。盖古人辑佚之法,与后世异。17后人辑佚,必著出处,任其辞意不完,散无友纪,逐条排列。古人则必随义类聚,以意联缀,又不著其所自来,遂成此似真非真,似伪非伪之作,致启后人之疑也。《六韬》一书,后人以其题齐大公而诋其伪,此亦犹言医者托之黄帝,言药者寓之神农耳。其书多言制度,且多存古义,必非可以伪作也。

数术之书,今亦无一存者。《汉志》形法家之《山海经》,非今之《山海经》也,说见下。方技之书,存者有《素问》《灵枢》,皇甫谧谓即《汉志》之《黄帝内经》,信否难决,要为古医经家言。《神农本草》,淆乱已甚,真面目殆不可见。清代辑本,以孙星衍《问经堂丛书》本为最善,然所存亦仅矣。医药非专家不能解,就其可知者观之,可略见古代自然科学之情况。又医经所论,多涉阴阳五行,又多方士怪说;本草亦有轻身延年等语;又可略见古代宗教哲学及神仙家言之面目也。

诗赋之属,诗即存五经中,赋则《汉志》所著录者,今存屈原、荀卿二家。屈原赋即《楚辞》,多传古事,且皆系神话,与邹鲁之传,仅言人事,虽若可信,而实失古说之真者不同,尤为可宝。荀子赋即存其书中,亦有可考古事处。

以上皆先秦之书。汉人所述,辞义古者,实亦与先秦之书,不相上下。18盖古人大都不自著书,有所称述,率本前人,故书虽成于汉世,说实本于先秦;又先秦人书,率至汉世,始著竹帛,其辞亦未必非汉人所为,或有所润饰也。汉世诸子,辞义俱古者,首推《贾子》及《淮南王书》。伏生之《尚书大传》,董生之《春秋繁露》,虽隶经部,亦可作儒家诸子读。韩傅之《诗外传》,则本系推广诗人之意,非规规于说《诗》。其书多引古事,与各种古书相出入,足资参证。刘向之《新序》《说苑》《列女传》,专于称述行事,取资处更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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