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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湖畔的文人背影

2015中国年度散文(全文在线阅读) > 榕湖畔的文人背影

    尹汉胤

    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抚今追昔,78年前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以李宗仁、白崇禧为代表的新桂系,提出了“挽救国家民族的危难”的呼吁。一时间在广西桂林出现了宽松的政治环境,从而吸引全国的文化人纷纷来到桂林,在榕湖畔形成了一个文化人聚居地。这些不愿做亡国奴背井离乡的文学艺术家来到桂林,给这座山水绕城、风景如画的优美城市,注入了一股浓郁的文化气息。一时间文学、戏剧、美术、音乐,各种报刊、演出、展览……异彩纷呈地出现在桂林,遂使抗战后方的桂林,成了抗战文化的前沿阵地。

    20世纪发生的这场中日战争,是中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举国上下、同仇敌忾、地域广阔的全面反侵略战争。面对中日力量悬殊的现实,中国必须动员起全民族各方面的力量,才能战胜穷凶极恶的日本侵略者。而调动起全民族共同的文化心理,无疑是唤起全体国民抗击侵略者的最大公约数。故此,战场上进行军事殊死保卫战的同时,一场文化保卫战也在全国轰轰烈烈地进行着。桂林文化城的形成,是这场文化保卫战的重要阵地。抗战爆发后,大片国土的沦丧,使原本分散于全国各地的文化人,怀着对日寇的家仇国恨聚集于桂林,不仅在这里创作了大量激昂澎湃、鼓舞人心的抗战文艺作品,而且还在艰难困苦的战时桂林,留下了许多飘溢着文人情怀的佳话轶事。

    1937年,18岁的父亲尹瘦石,在日寇铁蹄踏上家乡时,毅然离家出走,在日寇飞机的狂轰滥炸中,沿长江艰苦跋涉一月余,到达武汉参加了义勇队。面对山河破碎、流民四野的凄凉景象,他悲愤地创作了《流亡图》,将明末夏完淳“逢人莫诉流离事,何处桃源可避秦”的诗句题于画上,以激励国人的抗战决心。然而,随着武汉会战的失利,使他无奈地再次踏上了流离之路。辗转于长沙、湘潭、邵阳……至烟溪时,遭遇日机轰炸,伤及面颊及手指,更增添了他对日寇的刻骨仇恨。经过两年多的战争颠沛,他于1940年9月来到桂林,受聘于欧阳予倩先生主持的广西省立艺术馆,在美术部任研究员。

    到桂林后,父亲与熊佛西、叶子夫妇等文化人共同住在榕荫路47号。不久又一同移至榕荫路一处荒园。这座荒园,距榕湖只有百步。四周残垣断壁、瓦砾四溢,仍呈现着去岁日机轰炸后的悲凉景象。从荒园的规制可以得知,这原本是一大户人家的宅邸,不幸在日寇野蛮轰炸中化为一片废墟,所幸四围墙壁还算完好,主人依残垣筑起一排简陋的房舍。辉煌不再的劫后荒园,于无声的呻吟中注视着新来的房客。令人感动的是,荒园中的各类植物,却依然不负故宅地在废墟中绽放出勃勃生机。

    于此园安顿下来后才发现,轰炸破坏了原有街道格局,使来访者、信件投递无门牌可寻颇费周折。时值仲夏,荒园中一株石榴正怒放出一树繁花,灿若云霞,格外惹人眼目。熊佛西见此,欣喜地一拍大腿,即景将此园命名为“榴园”。随即在园中寻来一块劫后余生木板,擦拭干净,用浓墨写下“榴园”两个苍劲大字,残留着战火痕迹的匾额制成。张于园额,蕴藉沧桑、典雅醒目。一日田汉先生来榴园,佛西先生向其索联,田汉望着满园翠柳,火红石榴,挥笔写下:“热似榴花犹照眼;淡如园柳助描眉。”并附跋:“秋日至榴园,君既未能免俗,予亦何妨强作解人。按该园不知谁氏故宅,经轰炸后,瓦砾成堆而林木繁茂,犹可想见盛时,今得嘉客,风月有主矣。”自此,荒园不但有名,更添新联,遂成为桂林文人的雅集之所。

    于战争漂泊中得以暂时安定,让身心疲惫的父亲格外珍惜。强烈的创作欲望,使他徜徉在充满诗情画意的榕湖,寻访历朝遗迹、研读名人碑刻,泛舟烟雨漓江、探幽阳朔胜景……画下大量写生,潜心创作出一批绘画。于1942年1月,假桂林乐群社举办了自己第一个画展,画展得到了桂林文化界的好评。从一幅当年的留影中看到,时年23岁的父亲,与朋友一起站在画展门口,脸上充溢着淡定自信的神情。

    这一年6月,从香港脱险的柳亚子先生来到了桂林,一家人暂时栖身在榕湖旅馆。父亲仰慕亚子先生已久,遂登门拜访,两人见面一开口,同为吴语,格外亲切。亚子先生家乡吴江,父亲家乡宜兴,两人是隔太湖相望,共饮一湖水的同乡。年长父亲32岁的亚子先生,欣喜地望着这位年轻的同乡,一老一少,相谈甚欢。烽火离乱之年,告别沦陷的江南故乡,相遇在异地桂林,两人心中自有一番离愁感慨。父亲为表达对先生的仰慕之情,为亚子先生造像。亚子先生观后,非常欣赏,遂赠诗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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