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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宋绘画的画里画外(5)



    宋代理学兴盛,在伦理道德上形成了对人性的束缚。理学家周敦颐主张“文艺乱性”,朱熹主张“存天理,灭人欲”,都是扼杀艺术创作自由的理论。然而,由于赵氏对文化的开明态度,两宋文人对哲学与文学艺术的关系有清醒的认识,理学对两宋文学艺术的思想束缚并不严重。汉唐多次发生儒、佛、道激烈斗争,演变为流血的政治冲突,宋代提出三教合一,佛、道与儒家相安相融。这种兼容,促进了中华文明的成熟,也为艺术家的创作提供了宽松的社会环境。

    检点文学史,构成文学传统经典主干的是非主流创作,这与文学对社会的批判性有关。阅读宋代绘画,我发现这种“主流不产生艺术”的论点并不具有说服力。院内主流派创作虽然在艺术上偏于保守,院外画家的创新精神更突出,而体制内创作同样留下了不少珍贵的艺术遗产。《清明上河图》和北宋时期不少院内画家的作品确实是在歌颂大宋的升平景象,萧照的《中兴瑞应图》则是赤裸裸地颂扬南宋新皇,它们的价值并没有因为作者创作思想的保守而被漠视。这使我想到京剧和书法。没有慈禧的宠爱,京剧何以能成为国粹?没有官员们的雅好,书法能成为如此值钱的热门行当吗?京剧与书法一直与体制连为一体,有官方和主流的倡导,最终成功地将权贵爱好转化为大众艺术。正如法兰克福学派哲学家马尔库塞所说,它们价值的取得“不是通过对‘文化价值’的否定和拒斥,而是通过它们成批地结合到既存秩序中去,通过它们大规模地被复制和展示来实现的”。这种主流推崇产生价值的现象,虽然对艺术类创作能起到相当作用,但对文学作品却基本上不起作用,文学作品的价值是主流无法左右的,因而它总能代表民族文明(思想、艺术的创新能力)的水准,文学对文明的主导作用也是其他艺术门类无法替代的。

    艺术的发展如混沌学里的“罗伦兹蝴蝶”,两宋绘画从全景到局部,从工到简,从重彩到白描,都是这个蝴蝶上的自然轨迹。其内核仍然是内心与现实的冲突与平衡的不断往复,艺术家对创新的不断追求,其成就决定于个人的才华与创造力。目前,我们正经历着从农耕文化到商业文化的大变革,价值观的转型必然带来关于艺术的未来的困惑。我想,艺术的未来仍然逃脱不了“罗伦兹蝴蝶”,因为,未来本身主宰着价值螺旋的旋转,这个螺旋,仍然逃脱不了内心与现实的冲突与平衡。随着现实的改变,内心也在改变,价值的追求也在改变。

    原载2015年第5期《西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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