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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重合与基因的弱化(2)



    还有一个类似的重合情节:自公元220年至265年,有三起由新的君主或权臣反封原帝王为有名无实爵位的。即魏文帝曹丕赐原汉献帝为山阳公,而曹芳则被总揽朝纲的司马师贬为齐王,最后晋朝新皇帝又赐原魏主曹奂为陈留王。公也好,王也罢,实质上都已废为庶人。其中有的做顺民亦不可得,不久即遇害矣。

    人们很自然会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作为雄才大略、威加海内,被后世许多大人物反复称道的魏武帝曹操,后世曹魏事业的承继者竟每况愈下,一代不如一代。何耶?这不仅是一个应深加研究的历史现象,也是一个复杂而微妙的社会现象乃至遗传学问题。应该说,曹操之下的两代某些方面尚差强人意。如在文学方面,操、丕、叡被后世称为“三祖”,实则曹丕尤其是曹叡远不及曹操。操之诗作虽在钟嵘的《诗品》里不被看中,但那是钟的审美眼光和艺术偏见所致;而后世则趋向于认为操之诗作大气古朴,苍劲浑厚,颇具思想内涵。丕之作品亦有可取者,特别是其文艺论著《典论·论文》具有经典之传世价值。而叡虽也有诗和散文(大都已散佚),但与其祖、父均不在一个层面上。至于以下几任魏主,在文化素养与表现方面已难以评估了。

    至于在事业开拓、政经将略方面,曹丕一代与吴、蜀虽有碰撞,但已谈不上有开拓进取之绩可言。曹叡时代对外作战已不得不倚重司马懿。史书上虽对其有生性颖悟、弓马娴熟之语,但少有实践表现;对野心勃勃、深藏而善机变的司马懿尽管开始也有戒心,但终还是逐渐落入其掌控之中。懿之后,更大权旁落于其子司马师、司马昭之手,以致芳、髦、奂三帝均未摆脱傀儡身份,所谓“曹魏”之天下基本上已成为空壳。

    之所以如此,的确颇耐人思索。首先,是否系盈极而亏的不成文法则在发生作用?过去曾有人这样认为:类似曹操这样生前将权谋、能力乃至体魄发挥到极致的人物,其后代往往难以在高水平的状态下承继长久,故其子曹丕次之,其孙曹叡再次之,再以后则更等而下之。这种盈极之后必亏无已的说法看似有理,历史上却也有并非如此甚至相反的例证。但从科学道理上讲,在一定条件下基因弱化导致难以为继或状态不济的情况是并不奇怪的。以曹丕所纳之甄氏夫人为例,她本是曹丕在曹操攻破邺城之后掠夺的袁绍之媳、袁熙之妻,因丕见其颇为美貌而动心,操见之亦称“真吾儿妇也”。于是纳之,后生曹叡,而被定为继位者。该甄氏从仅有的资料中看,除姿色为其非常之处而外,还可能有些多情善感;至于智慧、能力等等,似均无明显表现。《三国演义》中交代:城破之时,甄氏与其婆母只有嘤嘤啼哭的份儿,仿佛除了任人摆布别无处置。而且从绍妻口中可知:当时袁熙出征外地,甄氏不愿随同前往,故留此而被掳。由是便不难看出作为一位娇美女性,首要考虑的是避险而图安,心性胆气可见。归曹后,除被赏玩,恐无别的作为,所以时间稍久即被冷落而抛掷。作为曹叡之母,体弱与否尚在其次,而心弱则几乎是肯定的。这样的基因影响,其子表面的体貌极有可能是不错的,还能表现出一些小处的聪慧,但绝非大器,更难独当一面、支撑江山。当曹丕弥留之际将叡托付给曹真、陈群、司马懿三人保驾时,唯一的窃权“大鳄”出手之机已经开始。当然,如果没有司马父子的内外支撑,以曹叡的智能与胆魄,甭说是向外开拓,即使守住曹魏已有基业恐也够吃力的。

    由此可见,甄氏的基因影响及于其子至少有一半因素。还有,曹叡所传之子曹芳,据说并非自己血脉,而是“乞养”而来。如是,其基因弱化当可见出又一佐证。而基因问题,是现代科学发现的硬件,至少应是具有可靠参考价值的。至于曹髦和曹奂,如前所述,不仅属于别支庶出,而且都被玩弄于司马兄弟的股掌之上,已无展示自身意志与能力的条件,那就不仅是基因,而且后天的一切也被人为地挤扁了。

    除了基因,还有成长环境。早年曹孟德征战四方,几乎无不亲历,出生入死,历练了心智、胆魄与将略,而且兼具挥鞭扬波、横槊赋诗的大气与潇洒。其子魏文帝虽也随父出征过,但并未短兵相接、戟戈碰撞,作为世子,少不了被多方保护,自然还是煅打不足。反至曹叡以下,基本上未离宫阙,更缺乏临阵之体验。孱羸的环境弱化了人的自身,当然也萎缩了当事者的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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