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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花的日子(6)


    我的同学“黑汉腿”近期总是上课迟到,被老师一连批评过几次。他每次进教室都很疲倦,好像一夜没睡似的。有一天他又来晚了,打着哈欠进门,被老师罚站了。

    课间休息时,“黑汉腿”小声对我抱怨:一个狐狸缠上了婶妈,叔叔要和狐狸斗,自己一直在帮叔叔,所以夜里睡觉很少。我听了大吃一惊:“还有这事?说说看!”

    原来他婶妈被狐狸附身了,总是胡说八道,要治好她的病,就得把狐狸捉住或赶跑。具体办法就是从婶妈身上找到一个跳动的“气泡”,那是狐狸附身的表现—只要冷不防用针扎住了气泡,那狐狸也就求饶了。

    “我夜里给叔叔擎灯,他拿着针找……”

    我惊得合不拢嘴。头一回听说这事,但又不得不信。我知道“黑汉腿”有欺负同学的毛病,却不会撒谎。我想了一下,建议找几个人一起帮忙,这样就能早些逮到狐狸了。

    “黑汉腿”同意了,不过只让我找两三个最好的朋友。

    就这样,我们几个人一到天黑就去捉狐狸了。过去总以为那种事要带上围网和枪去林子里,哪知道也可以从一个女人身上捉。这事说起来没人信,但真的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黑汉腿”他叔四十多岁,说话时总是骂人,呵斥我们的灯举得不高、不正。他拿了一根绣花针,手又大又笨,低着头喘气,仔细看着脱了上衣的老婆。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两手端起***吓唬我们。

    我们几个看看“黑汉腿”,有些不好意思。她的皮肤不太白,粉红色,比较胖。“别东张西望,好好瞅,往腋下、脖子上瞅,它就往不起眼的地方钻,狡猾着呢!”“黑汉腿”他叔说。

    这样捉了很久,什么也没发现。大家都累出了一身汗。女人哈哈笑,好像她胜了。男人卷了一支烟抽,盯着她说:“狗东西,真想一顿巴掌揍死你!”话是这样说,他一下都没有打,还给她披上衣服。

    “黑汉腿”想起了什么,突然对叔叔大声嚷道:“要不要脱下她的裤子?那气泡说不定就在下边哩!”

    这话太有道理了。谁知他叔一听扔了卷烟,骂着说:“胡诌八扯!气泡轻,都是在腰带以上转悠的……你给我看好了!”

    捉到凌晨两点,什么收获也没有。大家散掉,约定明天继续。

    就这样捉了两天。第三天发生了奇迹:正在举灯的“黑汉腿”突然噘起了嘴,盯着叔叔,向一个方向示意—他的目光盯在婶妈左腋窝下边。他叔反应慢,我们却看见了,那儿真的有一个蚕豆大的气泡,一下一下跳动着游走,走得很慢很慢。我紧张得呼吸都停止了,好不容易才转过神来,悄悄用手指了一下。

    “嗯!我叫你……嗯!”“黑汉腿”他叔终于看准了,一针扎上去。

    几滴血珠渗出,气泡不动了。女人立刻尖声大叫,一头歪在炕上,翻着白眼。

    “我今个就是问你,还敢不敢进这个家门了?还敢不敢?”

    女人哀求不止:“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敢了!快放了我吧!我不敢了……”

    “你到底躲在什么地方?说出来我就放了你!”“黑汉腿”叔叔声音严厉得吓人,我们所有人都害怕了。

    “我,我说了你们也找不到,我还是不说了!”

    “不说?不说那就扎着,疼死你!”

    “行行好吧,放了我吧……哎呀疼死我喽,我,我说了吧!我就在林子西头大橡树底下,一大堆乱柴火里面,大草团软软和和是我家……”

    “黑汉腿”他叔大骂,搓着手看我们:“狗东西狡猾不?狗东西,我看还是扎住你更好,扎上一天一夜,看你疼不疼死!就扎住你!”

    “行行好吧,行行好吧!”“黑汉腿”的婶妈哀求着,奄奄一息了。

    我们难过极了。后来我们一齐替她哀求,说反正它发过誓不再来了,干脆就放它一马,放了它吧。

    “黑汉腿”也哀求起来。他叔又抽起了烟,看看歪在一边、脸色发白的老婆,说:“你再发一遍誓我听听!”

    “我就是死了也不再来了!谁要说谎天打五雷轰……”

    男人叹一口气,把女人扶起,看了看窗外,将针一下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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