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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心直峪

  秦岭七十二峪,直峪最浅,既浅又直,可是你如果瞧不起它,那就错了,在我看来,它是七十二峪里最纯净的一个,宛若怀揣一颗禅心。

禅心直峪

  直峪在鄠邑区境内,为秦岭终南山之心腹。终南山为人文之山,哪座山哪条沟都不乏历史的痕迹。就说直峪的命名吧,话说隋炀帝杨广在位期间,身为太守的李渊来到直峪口西坡的慈云山大悲寺,听菩萨诵经,顿开眷顾苍生之念,于是插旗造反,灭隋兴唐。当地百姓为纪念其为民犯上的耿直品格,于是把大慈悲寺东的那条沟起名直峪。

  直峪少人家,虽不热闹,却无污染,杂草葱茏,全无农耕气息,山民大多迁居山外,少了牧羊者、采药者、砍柴割草者、采摘野果者,顿生"空山不见人"之感。它植被繁密,清新明丽,不像秦岭其他暑天里人满为患的山沟,活生生一幅纯自然的生态。我喜清净,闲暇时常邀三两文友进直峪怡神养气,滋生灵感。

  大约是六年前的一个秋日,阳光清丽和煦,我与几位文友进了直峪。

  刚一入峪,微风清凉,片刻没有了城里的滚滚热流。沿弯曲小径前行,山色渐次绿艳。深入沟谷,一路的乱石小溪,鸟鸣蝶舞。沿嶙峋山石小径,漫步树荫之下,花香沁人心脾。青翠的山色,掩不住树叶下的山果,红黄相间,香气袭人。"万千林中数点红。"想不起是谁的诗句,为直峪勾画出玫瑰之景。

  沟越深,山路越崎岖,厚厚的野草覆盖着脚下的小径,路旁的蒿草相互攀高,且向窄窄的山道倒伏,遮蔽了路面,一脚下去就踩出一片鲜绿。一路上,我们几乎是踏草而行,简直爽快极了。

  鸟的叫声伴随着我们的整个登山过程。沟里的树茂密,树与树的枝杈缠绵在一起,听见了鸟儿在树枝间铺展翅膀的声音,只闻其声,不见其影。鸟是山之精灵,在这条没有人声喧哗,没有机器轰隆的直峪沟,鸟儿打破了它的寂静。据说,这个地球上最早发出声音的是鸟。起初,地球一片沉寂,有形无声。一天,一只鸟在山涧的小溪旁破天荒的发出一声啼叫,于是溪流有了声音,动物有了声音,人类有了声音。

  终于看见了一只鸟。尖细长嘴的鸟,散开四五种色彩的翅膀,在林子里飞来飞去,畅开动听的叫声。

  一缕细流时断时续,牵引着我的思绪。小路蜿蜒,偶有险径。我们一字长蛇般地行走于绿色的羊肠小道,顺小溪朔流直上。途中,很难找到一处一两平方米的平坦地势,好不容易看到一堆乱石,有人便大呼小叫,让大家驻足休息。众人各选平石坐下,脚下有小溪,可洗濯。

  一小时后,一片乱石挡道,脚下忽然无路,眼帘里唯有水影,从石头上滚流。此刻身边的空气、阳光仿佛有了禅意。阳光弥散在绿丛中,触摸着湿润的空气,伸手一抓,那从指间滑过的全是它们的躯体。空气清润得直透肌肤,幽深的林间时时有风,摇曳着我的呼吸。阳光透过树枝树叶洒在山涧,片片光亮的影。蝉嘶鸣,鸟脆啼。再静心,清晰可辨"笃笃"的声响,仿佛啄木鸟敲树的声音。喜欢啄木鸟的形状和它的尖嘴,更喜欢它啄树时的声音。

  风,流浪的风,在峪中的树丛中、崖壁间流转,闲暇,悠远,宛若禅声。有风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仰头,见到了一只伫立于悬崖峭壁上的老鹰。我敬仰老鹰,它总是在高处飞翔、伫立,领悟至高的境界。风击打着崖壁,激起时光的回音。我在想,那只老鹰是在谛听直峪沟的禅声吗?如此安静,让心灵徜徉在禅的旋律里。

  鹰被誉为百禽之首,有天鸟之称,是富有神性的动物。与其他鸟类不同,它总是选择遥远的领空和人迹罕至的山崖。在鸟类中,它属于精神贵族。德国诗人海涅在《论法国画家》这样说:"一个展翅高飞的天才,他要飞得安全保险才能令我们感到愉快;我们只有对他的翅膀的力量有信心,才能分享他高飞的喜悦,只有这样,我们的心灵才会跟随他直上艺术的九霄,达到无比纯净的太阳的高度。"

  一只孤鹰,在直峪的深处感应着诗人海涅对它的赞誉。

  直峪之美,美在其原始风貌。峪中之景,无丝毫人工雕琢。石径、流溪、树木、杂草、崖壁、山鸟,一切自然天成。直峪之美,美在绝无人烟,不染凡尘,酷似陶渊明的"世处桃源".对于厌倦喧嚣而觅求幽静者,这便是仙境。

  直峪是自然元素的收藏库,是秦岭七十二峪最纯净、最能凝定人心的仙境。在这儿,你能聆听到空灵缥缈的大自然音乐,将一颗心陶冶在大自然的洗礼中。没有谁能够看穿秦岭的任何一条沟,即使是这条既浅又直的直峪沟。它具禅心,所以不动声色,静享天籁。

  天要黑了,我与文友还舍不得离去。很想在直峪度过一个完整的夜晚,若有肖邦的《夜曲》那就更好。万籁俱寂,天地无语,唯听山风奏响的小夜曲。那音响,是一种洗净智灵的启示,包容了万世万物,于其怀中安眠,是大音,大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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