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如风,从广州沿京广线往北二小时不到,看到的景色就大异于珠江三角洲平原了。那山,那水,一划而过,其美丽让人来不及品尝。
傍晚的时候,天上下起小雨,远山隐约,层叠的青色铺就远远地展开去了。
青黑于前,那是车道旁边胡乱生长的树和草,黝黝的暗青中约约可见黄土和白石。
略远处田畴纵横,稻苗滴翠。偶尔还可以看到竹枝苗条,树影依稀,它们一团一团拥簇在一起,树叶微微泛着青翠。即使在疾驶而去的火车上,那种让人精神一振的清新气味似乎也可以闻到。
抬起视线,是平地的尽头和山堆土包的脚跟。除却一扑即逝的小村庄,印象最深的是暗白欲溢的河水和哑白的岩石。有些山坳深处,草树繁茂,绿色堆砌。黯淡的视线中,那种青幽的感觉,总是疑为黑暗幽灵,或者是地狱正门。
山上的情况就好多了,近夕的余光过多的洒在山腰以上,多树的山在青绿中幻发着柔和的光彩来,那淡青的视觉效果竟令人目光眩晕。
因为下雨,山尖缭绕着薄薄的雾纱。当阴的地方,这薄雾又如隐约寂静的流水,缓缓向上流去。又极像多情少女,一步三回眸,一回三缠绵。若非车行太快,看久一点的话,有一种禅宗顿悟的心得。
白中藏青的雾气缓缓升起,到山顶上最后有化为无。雾气不见了,连微微露出的青色竟也是无迹可寻,转和天空一色。
行进在这个山水如意境界里,尘埃清净,俗念全无,身心俱振,旅途的劳累顿时消失。
而更有意思的是那夹车的山们。它们都如有生命似的,在平地上奔跑开来,做着绝不一致的姿态。
一山独立的:巍巍皎皎的,是抚高曲,唱大风的君子;亭亭玉立的,是淡扫娥眉,轻施粉黛的邻家碧玉;而那怪石突兀,山岚暗生的,又难道是凤歌笑孔丘的楚狂人吗?
也有二山齐在的:并排者,如人生至交,共提互携,看遍风雨;同列者,正似人间眷侣,耳鬓厮磨,历尽冷暖。瘦山无树,青的,白的,青白相间的,大的,小的,杂生丛草的,又抑或是光秃秃的各色石头,遍山横陈,如珠玉漏捡,遗留其间,在眼前一晃而去。
把饱尝的人间苦辣从心灵深处翻出来的滋味,犹如把枯水池中沉淀的陈渣烂滓翻出水面似的,有多种混合气息,又好像把早供奉于祖宗牌位上的先人遗体拖出来哭祭般的,有复杂感伤。饱看山野姿态的顿悟,就正如这种种。
不知不觉,两旁村中已经华灯初上。哦,今宵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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