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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澳门吃一碗白粥

  每次到澳门,对这岛上小城的感觉都是从脚下踩着的白石子路开始的,这海边的小岛从头顶的天到脚下的路,都有着自己的模样。

  四百多年的殖民历史,用刻板印象中的欧风美雨来形容并不确切,对澳门进行殖民统治的葡萄牙明显是一个与英美这种奋发突进的大国画风完全不一样的宗主国,葡国殖民者把远东的这个小岛的东方闲适与他们本土的慵懒相结合,生成了澳门别样的殖民色彩,这里弥漫着浓浓的葡国风情,但也有保存极完好的中土传统。

  曾经的澳门似乎是且仅是一座赌城,直到今天依然有很多人奔着这“赌”字到澳门。多少电影里的澳门形象都是单一简化的,作为一座国际大都市,澳门的各种建筑地标用航拍一掠而过,镜头直接就进入赌场,有时候甚至连外景都没有就直接切入赌城内景,赌场、赌桌、***游戏以及赌徒,与之配套的豪华酒店、奢侈品商店共同打造了一个“醉生梦死”的赌城形象。外人看来,这里似乎充满着长盛不衰、发达富裕的景象,却很少看到比邻繁华富贵可能就是家徒四壁、穷困潦倒,甚至穷途末路。

  赌怎么能代表澳门的全部?走进澳门,除了一出关就踏上赌城大巴,其实还有很多条路可以走。

  如今的清平街与福隆新街都是美食一条街,人们已经忘记福禄隆街曾经的葡文名字是欢乐街,那时这里秦楼楚馆,烟馆酒家林立,如今走在街上看那大红大绿的门面与窗格仍可以想象当年那些妖娆身影在二楼的妩媚与诱惑,东西方文化在人类的欲望深处纠缠不清。

  福隆新街上的新华大旅店,一条绿色地毯铺着的长长楼梯从街边伸到二楼,阳光透过天窗散下来,照亮了《伊莎贝拉》里走上来的梁洛施的脸,那么青春那么迷茫,她迷失在没有父母的小岛上,不知未来在哪里,正是澳门自身的隐喻吗?离开福禄新街,顺殷皇子马路走到沙利文餐厅,你会看到马路对面走过来的梁朝伟正踏进餐厅去“收数”,他如困兽陷入绝境,与从香港岛坐船过来的刘青云带着杀机互相试探。那黑暗的一夜似乎永远不会结束,下一秒可能天亮,也可能是地狱,成为回归前澳门最黑暗的比喻。

  电影里的澳门在回归前发生了很大变化,如果说此前的澳门影像是香港的“影子”,那么此时同样面临回归这重大历史时刻的澳门,成为了香港的一面“镜子”。香港电影很早就出现了大量的时间限制的意象,《重庆森林》里的凤梨罐头,《暗花》里死亡脚步的不断临近,恐慌、紧迫、危机、杀机全部压缩在一起,危机重重、惴惴不安,时时让人感到无法呼吸,时空被极度压缩在“澳门的一夜”。

  澳门东西方结合的文化使得这座城市的地理风貌非常适合出现在影像的世界里,回归之后她的形象渐渐丰富起来,《游龙戏凤》借澳门景色的浪漫营造轻松诙谐的氛围拍摄爱情喜剧;《盲探》借助大三巴审美实现整部电影略带荒诞的哥特式情调;《激战》选择一步一景的澳门把主角跑步、训练的枯燥镜头拍出风光片的质感。站在大三巴牌坊前,永远人山人海,但只要穿过牌坊进入历史街区,就瞬间变得安静,在基督教墓园,圣洁的十字架与神态祥和的雕塑让空气变得不一样;搭公交车路过街坊坟场你又会一瞬间理解在这样狭窄的土地上,生死的界限如此模糊。

  一路走到半山路上的郑家大屋,想象当年郑观应在这里读书的模样,走出大屋就是亚婆井前地,周围是标志性的澳门民居,有葡国风情也有东南亚民俗,这里是《放逐》电影里最初最温暖的十五分钟,在香港街头无比冷酷的《枪火》在这里变成了极致的浪漫。

  我们大概是澳门游客里的怪胎,不进赌场也不进商城,走街串巷,从本岛到氹仔到路环,似乎只为了一个蛋挞一杯咖啡,甚至只为了街角的那一碗滋味丰满的盛记白粥。澳门的可爱是一种混杂,正宗的葡国菜或者粤式早茶走出这里也能品尝,但带着东方味道的葡国菜,搭配着咖啡奶茶与咖喱的粤式风情才是独一无二的澳门。

  刘青云在电影里说:“时间刚刚好,吃一碗盛记白粥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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