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茶楼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一些传统文化和民间习俗逐渐得到恢复，府城早茶文化是恢复得较早的饮食文化之一。

 

　　说到府城的早茶文化，就不得不说到府城茶楼，有人说改革开放后府城开得最早的的茶楼是琼州茶楼，有人说是华裕酒家，还有人说……但在我的记忆中，府城第一家中式茶楼恢复营业的当属府城茶楼。

 

　　说起府城茶楼，能记起它的人可能很少了。府城茶楼位于府城文庄路（当时叫新华路），琼山工人文化宫左侧，高二层还是三层，已记不清了。外墙虽由砖、石砌成，但楼的内部结构完全由木料组成，柱、梁、缘上等木料制作，楼顶由灰瓦片铺设，整栋楼感觉不是太大，每层顶多也不过一百平方米，印象较深是上楼的楼梯，都是木板拼成，上、下楼时脚踩在木板上“咚、咚、咚、”作响，响声极大。

 

　　记得大概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那年我还是一名上中学的穷学生，到外面饭店吃早餐的机会很少，更谈不上能吃奢侈的中茶（府城人常称早茶为中茶）了。当时府城国营的饭店只有2家，即大众饭店和红旗饭店，它们也没有中茶卖。

 

　　记得那是一个冬天的晚上，有一好友问我可知“中茶”是啥意思，我听了直摇头，回答：“没听说过，也没吃过”。他说，明早有一位大款表哥要带他去府城茶楼吃中茶，他让我顺便跟着去见世面。听到此消息，着实让我高兴了一大阵子，晚上睡觉时，想象着中茶是啥样子，是啥味道，带着期盼，带着想象，我渐渐地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简单漱洗后，我便迫不及待地赶到我朋友家，朋友便带着我来到了府城茶楼门前等候他那位大款表哥的到来，等了好大一会儿，才见一位二十多岁模样，腋下夹着包，留着长发，带着墨镜，上身穿紧身白衬衫，下身着喇叭牛仔裤，皮鞋擦得雪亮的大款缓缓向我们走来，朋友赶紧拉着我走过去，向大款表哥介绍道，我是他的朋友。大款表哥责怪道：“你干吗不带朋友先到楼上坐着”。虽是这么说，我心想，我们是十几岁的穷学生，囊中羞涩，哪敢擅自作主往楼上坐。于是，表哥带我们到二楼找上座位坐下。我环顾四周，只有几桌的茶客，每个人可能都是先让一部分人富起来政策的受益者吧，个个穿戴时髦，头发梳得光亮，……款味十足。坐下不久，便有一位女服务员来到我们茶桌跟前，问我们喝什么，大款表哥马上答道：“龙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茶。几年后，中茶逐渐普及和能消费后才知道“龙菊”其实就是乌龙茶加上菊花。正当我们等待服务员上茶时，我抬起头来看到对面桌的客人给另一位斟茶时，另一位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微屈轻轻叩在茶杯边的桌面，后来向人了解才得知，这是表示谢意。据说是源于一个典故，传说乾隆皇帝与随从游江南在茶馆喝茶，皇帝由于干渴便急于倒茶，顺手也给其随从倒了一杯，此时的随从受宠若惊，这在宫内是跪叩“谢主龙恩”的，为不暴露天子身份，急中生智以两指微屈叩桌以示跪谢赐茶，后成为一种习俗沿袭至今。

 

　　当我还在寻思“叩指”是啥意思时，服务员便端上一壶“龙菊”茶，每人倒上一杯，大款表哥接着便点起了茶点，记得有炒粉，5块钱一盘，“好贵呀”，我差点失声叫出来，因为当时猪肉的价格大约是二、三块钱一斤。我们拿起筷子三下五除二，每人几筷子便把它消灭光了；接着上来每人一笼凤爪，这么几根鸡爪，就两块钱一笼，我暗暗惊讶道，大款表哥看到我们迟迟不敢动筷子，便催促我们不要客气赶快把它吃掉；再端上的是一笼蒸虾，也就五、六只虾而已，卖的可是5块钱一笼，算起来，一只虾一块钱。后来，府城好多人把一块钱形象称作“一只虾”，这在八十年代的府城还一时成为流行语。比如有朋友请你吃早茶，他去买了单，你问这顿早茶花了多少钱时，人家不直接告诉你是十块钱，而是说“十只虾”。

 

　　虽然上的几种早点色、香、味俱佳，但量太少，只能填饱我们肚子的一角。我朋友壮着胆向他表哥提议道，是否每人来一笼包子或馒头，大款表哥很爽快地答应了。于是我们又把端上来的包子和馒头“扫荡”光了。这一顿算下来，大约消费了二十多块钱，相当于当时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了吧。

 

　　当吃完中茶后，大款表哥便吹嘘起他的发财生意经。他说，他倒卖过从港台走私过来的收录机、也有从海口贩自行车到府城来卖赚差价，有时还搞一些投机倒把的事……反正，在那个年代就叫做搞活经济吧，估计他们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倒爷”吧。一边是大款表哥眉飞色舞地吹牛，一边是我们听得津津有味，无奈时间临近中午，我们才极不情愿地离开茶楼。

 

　　府城茶楼，虽说它很出名，改革开放后恢复营业的第一家，但它也只是风光一时，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府城的茶楼酒馆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在竞争对手琼州茶楼、华裕酒店等名店的冲击下，风光几年后败下阵来，关门大吉了，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现今府城茶楼早已不见踪影，只见原址上建起了三层的小洋楼，经营着美容美发店。

 

　　追忆府城茶楼这段故事，应该有它特殊的意义，它是府城早茶文化的一段记忆，也是中国改革开放初期府城传统文化传承的一个印记，更是一部分富裕起来的府城人追求美好生活的真实记录，我想，把这段记忆放到府城所在行政区域琼山区的国际旅游岛历史文化客厅里讲述给客人听听，他们是否会产生遐想和共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