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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与玫瑰

  伊朗大街上随处可见穿着大黑袍的妇女,也随处可以看到玫瑰花。红与黑互为映衬,构成一种色彩暗示。

黑袍与玫瑰
 
  妇女身着黑袍虽然并不带强制性,在有伊斯兰信仰的地区却早已成了一种风气;而玫瑰则是伊朗的国花。如果说黑袍多少暗示着某种冷漠的隔离,那么玫瑰则明示着某种温馨的沟通。两种对立的信息如影随形地组合在一起,伊朗便给了我们新异的感受——恰如在晚风中,你前面飘渺着三五袭黑袍女士,遽然回过头来,黑纱红唇,粲然一笑;也恰如一辆车追上我们车队,车里的年轻人欢呼着“秦那秦那”,你就明白了:黑袍已由隔离转化为千百年来的文化认同,而玫瑰则是生命激情的绽放。
 
  德黑兰在我心中从来不是家常的。
 
  从很小的时候起,我知道了德黑兰,便有意无意把那个“德”字去掉,记成了“黑兰”。“黑兰”——墨兰、墨菊,还有伊朗国花玫瑰中的墨玫瑰,那都是花中秘品。这让我对德黑兰有一丝语义上的遐想,那是波斯女子黑袍掩映的深不可测的美丽,是褐灰色、淡蓝色眼睛里湖水般荡漾的美丽。
 
  在中学和大学时代,我又看过德黑兰电影节的一些影片,这个电影节比较集中地讲述了波斯和伊斯兰文化的故事,更加剧了德黑兰的各种神秘之美。
 
  大学期间读的伯佐尔格·阿拉维的长篇小说《她的眼睛》,第一次改变并且提升了我对这个城市的印象。这部小说由恋情写到二战期间的国际政治。原来黑玫瑰般的德黑兰,曾经这样深地卷进了世界风云,牵动着几个大国的神经。它不但在世界政治舞台上发声,而且音量不小,有着许多精彩的对白和独白。
 
  这次我们从阿塞拜疆的巴库经阿兹坦纳边境来伊朗,在进入德黑兰的过程中多有曲折和变数。它似乎有点半推半就,这更加强了我对这个城市的期待。我们走到阿兹坦纳口岸,因为电脑显示不出护照的数据,有六位团友不让通过,我亦在其中。几经交涉未成,大队只好先行过境,我们则滞留在口岸阿塞拜疆一边。从边境回到首都巴库整整500公里,导游往返跑了两趟最后也未能解决。这样,我们只好从阿兹坦纳连夜折回巴库,直奔机场,重办去伊朗的落地签,由空中进入德黑兰。
 
  提心吊胆了一天半,那天半夜两三点终于从飞机舷窗看见了偌大的德黑兰灯光版图,心里有了一丝苦涩,也有了一丝冲动。德黑兰,德黑兰,为什么如此难见你的面目?你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波斯民族属于雅利安血统,一进宾馆,美女如云,男士高贵,个个彬彬有礼。在知识阶层、服务行业,英语比较普及,弥漫着西方风气。这是我头天晚上在五星级宾馆看到的伊朗人。
 
  第二天,我们七个掉队反而先期抵达的人,开始游览德黑兰。城在南山之下,山下的这座城,一开始是在无尽的车流和无穷的喧闹中露出它的真容的。一大早便出现了可怕的堵车,摩托轰大油门在车流中疾风般穿行,让我好几次不由得摸口袋里的速效救心丸。也难怪,1300万人口呀!
 
  其实德黑兰是一座相对年轻的首都,只有200多年的建都史。它出乎我意料的老旧,除了厄梅尼的陵墓和自由塔之外,几乎没有多少有特色的标志性建筑。它不像迪拜那样有着暴发户的奢侈豪华,也不像罗马那样古老而持重,甚至不如巴库那样现代和时尚,倒有点像20年前的中国大城市,多少有点脏乱差。可它老旧得家常,老旧得随意,有如居家过日子的百姓人家,就这样来到了我面前。
 
  我们去逛巴扎,巴扎里比肩摩踵,人浪在鸡零狗碎的摊点中挤成一个漩涡又一个漩涡。小贩的叫卖声嗡嗡嘤嘤一片,浓雾般从耳孔挤灌心田。小童工拉客吃饭,喊着“wifi-wifi”——有wifi是揽客的一个优越条件。这天正好是假日,很多人携家带口来这里压街。有的店铺孩子就趴在地上让妈妈给他辅导作业。无穷无尽的车流堵在路口,用尾气对你的鼻神经进行强刺激。
 
  整个大巴扎,就是脱去黑袍之后的一位家庭主妇,它不是花盆里的玫瑰,像山野间的花草,有着似有若无的泥土清香。
 
  我们竟然把最有国外生存能力的“国哥”在巴扎给跑丢了!这位不会说英语竟然跑了100多个国家的网络大V,拥有千万粉丝,竟然过不了德黑兰这一关!大家分头去找他,寻找中第二个人又跑丢了。德黑兰用波斯魔毯将我们一个个卷走。大家焦急万分地在那里盘桓了将近两刻钟。最后“国哥”将电话打回中国西安,才联系上我们,失联已经超过一个小时。
 
  使馆区也一样的家常,中国使馆很寻常,梵蒂冈的使馆很简陋,美国使馆隐约有个小庭院,都无一例外融入了城市寻常的街巷风景。这反而显出了德黑兰的尊严。
 
  也许只有从伊朗法律规定妇女人人要戴的头巾上,能感觉到宗教的、政治的力量。国外来的妇女也无一例外会在一种文化心理的压力中戴上头巾。听说还有宗教警察,对于一些违反宗教习俗的情况进行干预,我们没有碰上,但你能感觉到那背后的一种力量。
 
  其实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是什么呢,就是老百姓居家过日子的力量。家常的德黑兰,从黑袍背后一走出来,便显示出自己远远大于历史风云和小资情调等等宏大叙事和艺术叙事的力量。家常的德黑兰没有了神奇,依然有矜持,又多了一份亲切和平易。他可能没有你想象得那样美丽,必定比你想象得更为亲切。于是德黑兰换来了大家会心的微笑。
 
  一两天后,我又感觉到伊朗和德黑兰在家常色彩后面还有一层光泽和温度,那就是奔放的热情和对友谊的看重。
 
  我们和当地商会、旅游局、航空公司以及国家通讯社组织了一系列交流、联谊活动,伊方没有一个人不谈中伊友谊合作,不谈丝绸之路的。他们的表述切实而真诚,说中国和伊朗是几千年的朋友,自古以来就在丝路上通商,是从未有过冲突和对抗的国家,是经得起历史考验的朋友。国家通讯社总裁很动感情,他说,“中国”这两个字对伊朗人来说,意味着勤劳、诚实、可信。他祝福丝路,祝福中国,请媒体同行一定将这个祝福带回中国,带给习主席。伊斯法罕商会会长说得很艺术,他希望万里行团队能把伊朗对中国的微笑带给中国人民。
 
  这些且不去多说,出乎意料的是,在伊朗街头,经常有人大声向我们问好,那频率远远超过此行的其他国家。有的开着车、骑着摩托追上来与车队并行,“秦那,秦那”地搭讪。有次遇到红灯,一位先生隔着车窗便递过来名片。还有一位先生特意将车开到我们7号车前,硬要送给记者小侯一枚戒指,推让半天拗不过,他才满足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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