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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凤山夜游

记凤山夜游

庚子之夏,六月方朔,值大暑。是夜晚,饭毕 肴核即尽。吾父曰:“吾观天象,尚未全暗,远近物事,尚可见,莫若一试游,汝与具。”遂乘摩行。
 
须臾,行未四里,见水库。时日影已散,天几全暗。近,乃见堤上人亦不甚稀。余异之,夜游凤山者非独吾二人也。盖吾初游而以之异。
 
从水库行,其道无灯,父执手电而照,不盈十尺。草木怪石,影影绰绰,斑驳可爱。有云杉轩俊,仰而观之,徒见洞黑,森森然不能尽其冠,似柱天长木。清风徐来,沙沙有声。闭目而立,似处身孤岛,独闻波涛。此人所谓“松涛”者大抵如此。复仰视之,心生恐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快步而走,竟不自禁。
 
久之稍定,忽感逼人寒气,力透项背。诗曰“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诚不欺我。人间六月正值大暑,而山谷之间已如七月流火也。
 
行愈深,人迹已稀焉。始觉人声之外,万籁有声。风穿竹叶,流水激石,虫鸣鸟啼,不绝于耳。顿感清淡之趣。想来陶令,范蠡退而隐者皆因此清趣耳。韦苏州有诗《燕居即事》曰:
 
萧条竹林院,风雨丛兰折。
幽鸟林上啼,青苔人迹绝。
燕居日已永,夏木纷成结。
几阁积群书,时来北窗阅。
 
世人多推颔联,以为工稳。余以为颔联所摹不过其表,未至其里。而尾联独有玄妙,皆在“时来”二字。若于山川草木之间,生流连忘返之心,何异于尘世纷劳欲念。

正思意盎然间,骤闻锵然巨音。音若“昂梅”,余惊,问曰:“何也?”父喜而笑:“蛙也,其音若‘昂梅’故土人谓之曰‘昂梅’。”余曰“吓杀我也。”父曰:“此夜行之趣也,忆吾幼时,半夜如厕,过后院,时为牛棚,有牛硕然。吾惧不敢行,乃左执手电,右擎木棍,疾走焉。”相对而笑。
 
复行二里,林木稀处,方见水库。有波粼粼然,光流于间。四近皆暗,唯湖水独亮,诚堪异哉,未知何解。
 
复前行,遇二人并肩而行,其一赤膊,娓娓而谈。其言如下,姑且记之。
 
“……上到那里去呢,丢,又不是这样。”
 
“罢了,邻里之间,哪里有孰对孰错呢?”
 
“我也这样说,不过一顿饭,下一顿就是了。”
 
“本该如此的…”
 
“本该如此,只是…又好像不是这样…我斟酒的时候似乎说了几句…”
 
“唔,这又有什么误了呢?”
 
“是啊,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的…”
 
渺远了,其言渐息。吾父曰:“此吾村人也,一曰邋遢彬,居于祠堂边,一曰正仔,居于彼三岔路口。”
 
即出,酉时有一刻矣。人多乘车归也。余立堤上,极目而望,山川之外,隔水之间,有霓虹闪烁之闹市,灿然如昼。忽觉适才湖面流光皆闹市相映也。喟然长叹,幽山僻谷之游,回首相望,真如隔世。
归,吾母曰:“于路有灯乎?”余对曰:“无。”母曰:“倘遇强人野兽,诚堪怖也。”有灯于路,诚堪顿足而痛惜之也。不敢言。


    作品集燕山燕小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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