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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人:《外滩情》第二章:泪 别

  经过两日两夜的奔驰,火车到达广州了。
 
  深冬的广州,天空清朗。尽管没有阳光,寒气扑面,但是,街道两旁的树木依然青绿茂盛,显出一片勃勃生机景象。与内地雪花奔飞相比,广州气候暖和多了。下车时,她把外套脱下来拿在手上,与我一起走出火车站。在她眼里的广州,比想像中的还要漂亮。
 
  走出火车站大门口,呈现在她面前的是,宽广的车站广场,人流攘来熙往,广场四周屹立着一幢幢高楼大厦,一条条宽敞的街道,使她眼睛一亮。
 
  我们坐上公交车,来到地处于东山区的广东外地革命师生接待站签到。签到后,省外地师生接待站安排我们俩到中苏友好大厦住宿。
 
  第二天,我带胡韵霞到广州中山纪念堂参观。中山纪念堂是全国重点历史文化名迹。在上海时,她心里就想着,到广州时第一天就去参观中山纪念堂。这时,当她跨入中山纪念堂大门,她就感觉到有一种无穷的力量在激励着自己。
 
  孙中山是广东人,为推翻清朝腐败无能政府统治,献出了自己的毕生精力。孙中山的“天下为公”的诺言,不断激励着有志之士,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奋斗。当从纪念堂里走出来到孙中山广场石雕像时,她要求拍一张照片留念。于是,我立即提起照相机,为她拍摄下这一张有意义的照片,了却了她的心愿。
 
  从中山纪念堂出来后,我们来到了地处于中山五路毛泽东广州农民讲习所。这时,参观农民讲习所已有多支外地革命师生长征队,正在排队参观。从他们所举的队旗看,有云南省外地革命师生大串联徒步长征队、广西外地革命师生大串联徒步长征队、湖北省外地革命师生大串联徒步长征队、江苏省外地革命师生大串联徒步长征队……
 
  此刻,胡韵霞看到农民讲习所一下子高兴得跳了起来。她拍着我的肩膀说:“在课本上,早就知道毛泽东在广州开办农民讲习所,组织引导农民参加革命运动,为推翻反动派统治,建立起一个无产阶级专政民主国家而斗争。”因为,我与胡韵霞都属于零散的外地师生,凭着自己的学生证,紧跟着其他队伍后面进入农讲所参观。
 
  胡韵霞到达广州后,在我的引领下连续参观了多处广州革命历史名迹。此外,我还带胡韵霞到名声在外悠闲美丽的广州越秀公园游览。我们登上越秀山最高峰镇海楼,仰望了雄伟壮观的广州市全貌。
 
  几天的紧张参观学习,尽管感觉到很累,但是,收获也无少。胡韵霞到广州大串联目的都达到了,心里感到非常喜悦。
 
  我们住在中苏友好大厦,距离珠江不远。这天傍晚,我们吃过晚饭后,我约她来到珠江岸边看夜景。
 
  夜幕下的珠江,那漫长的江畔大堤,犹如天上一条长长的彩虹,从大到小,从近到远,向东伸延去。江岸两边,一盏盏明亮灯光照射到江中,显出五彩缤纷的异彩。
 
  这时,一条条渔船上灯光,她感觉到犹如上海外滩江中的渔船灯光一样,在夜幕下的江中奔驰,形成一幅幅引人注目的夜景。
 
  尽管是冬天的夜晚,但是,江中还是吹来一阵阵微微的风。我们迎着江边的风,肩并肩走在珠江岸边,边走边聊。
 
  “姐姐,你出生于上海?”我问。
 
  “是的!在上海外滩区。”胡韵霞说。
 
  “你家里还有谁?”我问。
 
  “有妈妈!她在上海储运公司当干部;哥哥胡韵正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外滩区工作,现任副区长;大嫂何丽丽在街道办当妇女主任。由于家庭条件优越,长得漂亮,同学们都称我上海小公主。”胡韵霞高兴地说。
 
  胡韵霞在介绍自己的家庭成员时,没有提及到自己的父亲。我觉得十分奇怪?我不懂得理解其意思,就照直问了:“姐姐,您父亲呢?”
 
  “我父亲……”姐姐含糊地说。
 
  “是的,您父亲去哪了?”我接着问。
 
  胡韵霞迟疑了一下,便说:“我父亲胡韵国,他是国民党少将高参。大陆解放前夕,蒋介石将父亲劫持去了台湾。因为父亲的问题,我故不能参加学校长征队串联。对此,我只好一个人单独外出串联。”胡韵霞放低声音地说。
 
  听到胡韵霞这么一说,我立即举起拇指称赞说:“姐姐,您真勇敢!向您学习!”
 
  “之之,那你呢?”胡韵霞微笑着反问。
 
  “我生于海南岛农村,父母都是农民。父母就生我与姐姐二人。姐姐现在在公社任妇女主任。我在长征战校读书。”我简单地说。
 
  “你为什么一个人外出串联?”胡韵霞奇怪地问。
 
  “说起话长了。六月份,我带领海南岛长征战校第一支长征队共二十六个人。十月份到毛主席故乡韶山,因天气寒冷,冰天雪地,双脚被冻肿胀起来,走不了路,只好一个人留在韶山接待站治疗。我所率领的长征队,他们在副队长带领下,继续北上串联。一个星期后,我在韶山养好伤就急急地北上追赶长征队。据湖南省外地革命师生接待站说,海南长征战校长征队已经返校。我听后感觉万分失望。可是,我考虑到党与国家免费为我们提供大串联,让我们在大风大浪中锻炼成长,机会难得,机不再来。于是,我就一个人继续北上,十一月二十日到达北京。一九六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毛主席天安门城楼上第八次接见百万外地革命师生时,我有幸见到了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周总理等其他中央领导同志。实现了我多年的愿望。第二天清晨,我坐上北京至广州的返程火车。有幸在汉口车站遇上您这位上海姐姐。”我们边走边说。
 
  “之之,你说姐姐勇敢,听你讲起来,你比姐姐更勇敢。”说完,姐弟互相大笑起来。
 
  稍停一会儿,胡姐姐对我提出一个格外有趣的问题。她说:“之之,据说海南岛很贫穷,海南人长着一条尾巴,是吗?”
 
  听到胡姐姐这么说,我大笑起来说:“是的,海南岛比不上您上海富裕。但是,说海南人长着一条尾巴,那是一种大笑话。假的!海南人与上海人一样,都是属于汉族人。如果说海南人有尾巴,那么,您上海人也有尾巴啊!”我有兴趣地回应。
 
  “没有…上海人没有尾巴!”胡韵霞回答。
 
  “既然上海人没有尾巴,我们海南人也不会有尾巴的。”说着,我抢前走了几步后,转身说:“胡姐姐,您看我背后有尾巴吗?”
 
  “之之,姐姐是和你开玩笑的!”说着,她追上前来抱住我,紧接着说:“之之,你真可爱!”说着,她在我的脸上左右亲了两下。
 
  她放开拥抱后,我接着说:“海南人长尾巴一事,在韶山时那一位女接待员,也像姐姐一样曾经问过此问题,我也做了解释。使其释放了心中的疑惑。”
 
  “之之,姐姐也不相信有此事。姐从来没有见过海南人。此次,遇见到了你,感觉到很可爱、善良、朴实、灵活。”说着,她再次抱着我亲而又亲。
 
  夜深了,我们的交谈似乎兴趣越来越浓,没有归去的倦意。此时,珠江岸边,逛街过往行人已经渐渐少了,留下来的尽是那些情意绵绵的情侣,只见他们在树荫底下热吻拥抱。
 
  这时,江面吹来一阵风,我打了一个冷颤。她靠近我深情地问:“冷吗?”说着,她脱下外套披到我的肩膀上。然后,她拉着我的胳膊,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上,像是大海中的一只与大风大浪搏斗多时的小船,终于驶进了港湾似的,显得是这样的安详。此刻,我看着她那美丽柔情似水的面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静静地迎着江边吹来的风,不知疲倦地向前走去……
 
  在广州几天时间,我们玩得很开心,彼此了解,加深了情感。在我们的心中,好像有一种相遇恨晚、恋恋不舍的感觉。
 
  这天,我们接到中苏友好大厦接待站工作人员通知,中央要求外地师生返校复课闹革命。接待站分别为我们俩准备好了外地师生返程的车船票。
 
  在广州江南码头,我们将要分别时,她哭了。
 
  这天上午十点二十分,天空蒙蒙,没有太阳,没有风,天气显得十分沉闷。好像不愿意看到我们分别一样,有意装出一副不愉快的脸孔,使我们分别的心情更加沉重。
 
  站在江南码头栏杆边,她含着眼泪问:“我跟着你到海南,好吗?”
 
  “大串联已停止,你跟着我到海南后,我父母没有钱送你返回上海啊!”我这样安慰地说。
 
  “回不去,咱们一起生活在海南岛。”她意味深长地说。
 
  这个时候,胡姐姐与我都是学生,我对生活的追求是一片空白的。对于她的暗示,我也一窍不通,不知道如何是何?只是担心这位上海小公主去海南岛后,我父母没有钱给她返回上海。这次我能够有机会到全国串联,全靠我的在公社当妇女主任的亲姐姐大力支持。不然的话,我是没有机会到北京见到毛主席,也没有机会与胡韵霞认识的。
 
  “以后再说吧!”我耐心地安慰说。
 
  我的拒绝,像一支银针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她再次走上前紧紧地抱着我哭泣起来!
 
  这时,我见到她哭得很痛苦,泪水一滴紧接一滴流掉下来。此刻,我痛苦的泪水,也不知不觉地溢满眼眶,渐渐地流了出来。
 
  “呜呜”的两声长鸣,把我们从拥抱的梦中唤醒过来。我发现我的肩膀衣服全湿透了。此刻,我看着她那满脸的泪水,看着她那悲伤的眼睛,我的心情乱极了。对于她的痛苦,此时此刻,我不知道如何去安慰……
 
  面对着她那悲伤的心情,我感到十分无奈。“呜呜”又传来两声长鸣,我只好放开她的手,转身随手拿起背包登上了客船。此时,也许我是最后一个旅客登船了。一跨入客船栏杆,客船就“隆隆”地开动了。在客船渐渐离开江南码头时,我转身向码头望去,只见她单独一个人,仍然站在江南码头船舶堤岸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向我招手大喊着:“之之,我…等…你…”
 
  此刻,我也在客船栏杆边,大声回应:“我也…等着…您…”
 
  这一声声万分悲情的痴喊,一双双眼泪的流滴,在江南码头江中久久回响…
 
  此时,天空下起濛濛细雨,客船也渐渐驶出码头。我远远望江南码头时,送行的人都走得无影无踪了。可是,我隐约看到她依然还站立在濛濛细雨中。此刻,我含着泪水再次向她招招手,暗示她回去。可是,随着客船渐渐驶出码头,她的身影才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这样,我与胡韵霞在万分无奈的痛苦中,泪别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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