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两条狗、4只猫、100只鸟发起的革命(3)
时间:2016-12-22 作者:阿图·葛文德 点击:次
当然,中间发生过各种危机,任何一个危机都可能终结实验。有一天凌晨3点,托马斯接到一位护士的电话。这并不异常,他毕竟是医疗主任。但是护士不想跟他讲话,她要跟朱迪说。他把电话递给朱迪。
“狗在地板上拉屎,”护士对朱迪说,“你要过来打扫吗?”对护士而言,这项任务不是她的份内之事,她上护士学校可不是为了打扫狗屎。
朱迪拒绝了。托马斯说:“各种麻烦接踵而至。”第二天早晨,他到了疗养院,发现护士在狗便上面放了一把椅子,以免有人踩到,然后就走了。
有些员工觉得应该雇请专门的动物饲养员;照管这些动物不是护士们的工作,也没人为此额外付钱给他们。实际上,由于州政府削减了给疗养院的补贴,他们已经有两三年没涨过工资了。而同一个政府却为一堆植物和动物花钱?另一些人则认为,就像在家里一样,每个人都应该分担照顾动物的责任。一旦饲养动物,就会出现各种事情,谁在现场谁就负责处理相应的问题。 这是一场两种根本不同的价值观之间的斗争:他们是在运营一个机构,还是要提供一个家?
格里辛努力强化第二种观念,帮助员工平衡各种责任。大家逐渐开始同意,让大通充满活力是每个人的任务。他们这么做不是因为任何理性的争论或者妥协,而是因为体现在居民身上的效果很快就彰显出来,无法忽视:居民们苏醒了,活过来了。
“我们认为不能说话的人开始说话了,”托马斯说,“之前完全孤僻、不走动的人开始造访护士站,说‘我带狗出去散步’。”所有的鸟都被居民收养了,他们给每只鸟起了名字。人们的眼里有了光亮。托马斯在一本书里写到这份经验,书中他引用了员工保存的记录,他们描述了动物对于居民(即便是那些患严重老年痴呆症的居民)的生活是如何地不可代替:
格斯真的喜欢他的鸟。他听它们歌唱,问它们可不可以喝点儿他的咖啡。
居民们真的让我的工作变得更轻松了,大多数人每天给我报告他们的鸟的情况,例如,“唱了一天”“不吃东西” 或者 “好像更加活泼了”。
M.C. 今天和我一起喂鸟。她往常都是坐在储藏室门边,看我进进出出,今天早晨我问她想不想跟我一道儿。她非常热情地答应了,所以,我们就一起去了。我喂食、喂水的时候,M.C.帮我端着食物盒。我向她解释每一个步骤,我把鸟羽弄湿的时候,她笑个不停。
大通纪念疗养院现在的居民包括100只长尾小鹦鹉、两条狗、4只猫,以及一群兔子和一群下蛋鸡。这里还有数百株室内植物和一个欣欣向荣的菜园、花园。疗养院为员工提供照料孩子的服务,还新开办了一项针对放学后孩子的项目。
研究者研究了该项目两年间的效果,对比了针对大通疗养院居民和附近另一所疗养院居民的各种措施。他们的研究发现,大通疗养院居民需要的处方数量下降了一半。针对痛苦的精神类药物,如好度液(Haldol),下降尤其明显。总的药品开销只是对照机构的38%,死亡率下降了15%。
研究没法解释原因,但是托马斯认为他能说清楚。“我相信死亡率的差异可以追踪到人对于活着的理由的根本需求。”其他的研究与这个结论相一致。20世纪70年代初期,心理学家朱迪斯·罗丁(Judith Rodin)和埃伦·兰格(Ellen Langer)做了一项实验,让康涅狄格州的一所疗养院发给每个居民一株植物。一半居民的任务是给植物浇水,并参加一个关于在生活中承担责任的好处的讲座。另一半居民的植物由他人浇水,听的讲座是说员工应该如何为居民的幸福负责。一年半以后,被鼓励承担更多责任的那批人(即便只是负责照顾一株植物这么小的事)更活跃,思维更敏捷,也活得更长久。[1]
在他的书中,托马斯讲述了他称之为L先生的故事。入住疗养院三个月之前,他结婚60多年的妻子过世了。他无心吃饭,他的子女只好更加频繁地照料他的日常起居。后来,他把车开进了沟里,警察指出他有企图自杀的可能性。出院以后,家人把L先生送进了大通疗养院。
托马斯回忆起同他碰面的情形。“我奇怪这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过去三个月发生的事毁掉了他的世界。他失去了妻子、家和自由,也许更糟糕的是,他觉得他继续活着已经没什么意义。他失去了生活的乐趣。”
在大通疗养院,尽管服用抗抑郁药,大家努力鼓励他,但是,他的情况还是每况愈下。他放弃了走路,整天卧床不起,拒绝吃东西。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新的项目开始了,他得到一对鹦鹉。
托马斯说:“他显出一副很快就要告别人世的那种冷漠神情,勉强接受了鹦鹉。”但是,他开始改变。“起初的变化是很微妙的。L先生调整了躺在床上的姿势,好便于观察他的‘新责任’的活动。”他开始给照顾他的鸟的员工提建议,报告它们喜欢什么、表现如何。那两只鸟把他从阴暗中拽出来了。
对托马斯而言,这完美地体现了他关于生物作用的理论。针对厌倦感,生物会体现出自发性;针对孤独感,生物能提供陪伴;针对无助感,生物会提供照顾其他生命的机会。
“L先生又开始进食了,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间,”托马斯报告说,“因为狗每天下午都需要散步,他告诉我们他愿意做这项工作。”三个月后,他离开了疗养院,回到了自己的家。托马斯确信这个项目挽救了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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