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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历(7)

  “解达!”我大叫起来。

  那个人领着一群穿着校服的孩子走在路边,并没有答应,继续朝前走。

  我跑上前,拉住他:“解达!真的是你吗?”

  那个人礼貌地笑了笑:“你认错人了。”

  说完他扬臂指挥孩子们继续朝前走。

  我这时看清他的手闪着金属的光,根本不是肌肉!

  我顾不上多想,跑上去拦住那群大约十一二岁的孩子,大声说:“孩子们,我问个问题,3-1等于几?知道的请举手!”

  那些孩子纷纷举起手来。

  他们的手都是金属的!

  那个人大声喝道:“都把手放下!”

  那些孩子好像很害怕,马上都放下了手,而且把手都缩进了袖子里。

  “你到底要干什么!”那个人很不高兴。

  “你们的手……”

  他冷冷地说:“我们是残疾学校的师生。”说完,他不客气地转过身,领着他的学生们离开了。

  我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走远。这么多残疾儿童?都没有胳臂?

  我觉得不对头。

  人类一定要出现大灾难!正是那个废弃的飞船招引来一种可怕的东西,它们来自天外,它们借用了解达的躯壳,要一个接一个地消灭着地球上的人。

  我马上想到报警。

  迎面走来一队巡警,我正要冲上去讲明情况,却呆住了,我没有想到他们的手也闪着金属的光!

  我有些恼怒,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可以称作人类气节的东西,我朝他们喝道:“你们统统举起手来!”

  他们冷漠地看着我,木然地走了过去。

  旁边有个长得像精神病的小伙子笑出声来,他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我厌恶地瞪了他一眼。

  ……我沮丧地返回旅馆,全身瘫软,无依无靠。

  它们一共有多少呢?

  我们将一个个被代替?

  巨大的惊恐把我吞噬了。

  我的惊恐在我偶尔一低头的时候突然消失了,准确地说,我从那个时候起开始不懂得什么是惊恐了——我看见我的手也变成了金属物。

  我突然知道了我是谁。

  我的外壳是解达的初中同学,可我绝不是他。

  我朝窗外望去,有我无数的同类,还有很多异类——那些地球上的人,他们蒙在鼓里。看着他们,我突然有了无边无际的饥饿感。

  我要出去改变他们。所有的。

  这个地方不错,就是太明亮。

  (惟一的真实是——我初中有一个同学,他叫解达,死了,至今死因不明。后来,我班又转来一个学生,跟他特像。解达,请你在天之灵原谅我把你编进了故事中。)
 
 
[NextPage十:鬼话西游]

十:鬼话西游 
 
  由于出身低贱,由于身单力薄,我的心灵深处有一种恐惧感,一直伴我从小到大。

  这个世界太强大了,打个喷嚏都可能要我小命。我夹着尾巴做人,时刻担心旁边有喷嚏声。

  可是,梦给了我变天的机会。这下,我谁都不怕了。

  是的,我成了齐天大圣。

  我甚至还尝到了当名人的乐趣。电视台天天都在播放我的故事。我的名字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还是师徒四人,朝西,朝西。

  山高路远,荆棘丛生。这些《西游记》都描述得很多了,不赘。

  这时候,我们已经过了九九八十一难,眼看就要取到真经了。

  山路上荒草凄凄,好像几百年都没有人走了。四周十分安静,竟然没有鸟叫。

  我走在最前,唐师傅骑马走在中间,猪八戒和沙和尚走在最后。

  我困倦地朝前走,腰酸背痛,恨不能给唐师傅安两个翅膀。

  突然,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我感到行走着的好像不是四个人,而是很多,具体多少我不清楚,反正很嘈杂。我甚至听见隐隐有女人的笑声。

  几个和尚,跟着一群女人算怎么回事?

  众所周知,我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练就了火眼金睛,我看妖魔鬼怪什么的应该没问题。

  我警觉地回过头去。

  唐师傅一心一意地赶路,他的眼神跟白龙马一模一样。

  猪八戒一边走一边打着瞌睡。

  沙和尚挑着担,一声不响。

  没有另外的人啊!

  我是孙悟空,连我都看不见的人是谁?

  天黑了,我们赶到了一个寺庙。

  晚上,我们睡在一间幽深的禅房里。我依然没有听见鸟的叫声。

  我仿佛看见有个人在我面前端坐,但是我看不清他的脸。他的嘴里还嘟哝着什么。我猛地睁开眼,不见人影,但是四周鬼气弥漫。闭上眼,他又来了。

  我大气都不敢出,仔细听,他嘟哝的竟只有六个字,反反复复。

  我的猴毛都立起来了,他说的正是佛祖把我压在五行山下,在山顶贴的咒符上的那六个字!

  只是,他反着念:“哞……咪……叭……呢……嘛……哞……咪……叭……呢……嘛……?NB32B?……哞……咪……叭……呢……嘛……”不知过了多久,唐师傅叫大家吃斋饭。

  我闷闷不乐。唐师傅似乎看出了什么,想问我,欲言又止。

  我能不怕吗?这四个人全指望我,我都害怕的事,他们更害怕!

  我一低头,惊叫起来:

  我竟然看见钵里有肉!而且是我自己毛烘烘的脸!

  我惊叫一声把钵扔了,再看,我的脸又没有了。

  唐师傅走过来,问我:“悟空,你怎么了?”

  我说:“对不起,我没拿稳。”

  我实在吃不下去,拿出金箍棒,到寺庙四周转了转,什么都没有发现。

  回来,我看见唐师傅正在跟方丈聊天,猪八戒在太阳下抓虱子,沙和尚坐在阴凉里深深低着头,一声不响地看书。我发现他的大胡子更浓密了,几乎快遮住了脸。

  我又出了寺庙,一个跟头上了天。我用一袋烟的工夫借来了托塔李天王的照妖镜,站在寺庙的房顶上,像探照灯一样照四面八方,照妖镜呈现出房屋、树木、道路,并没有可疑之物。

  我沮丧地从房子上跳下来。

  我坐在寺庙外的土路边紧锁眉头在回忆。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想起了很多遥远的人。我甚至想到,自己没出道的时候,飘摇过海,一直到西牛贺洲地界,寻找长生不老之道,在灵台方寸山,见到师父之前,曾经遇见过一个神秘的樵夫,是他指给我道路的。我跟他擦肩而过,互相再没有见过。



作品集周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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