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9)
时间:2010-01-07 作者:周德东 点击:次
“青蛙吃什么?” “吃蚊子。” “蚊子吃什么?” “吃老虎。” “你骗我,蚊子不能吃老虎!” 在儿子心目中,除了武松,基本上就没有比老虎更厉害的了。 蚊子怎么不能吃老虎? 那可爱的小东西,嗡嗡嗡,嗡嗡嗡,飞到西飞到东,像女人一样弱小和无助。它最小了,它实在没什么可吃了,不吃老虎吃什么? 我又一次急刹车,我的车离一个孩子只有一尺远!那个妈妈吓坏了,指着车里的我骂着什么。 今天怎么了?都是那该死的照片! “别问啦,磨叽!”红灯对红灯吼道。 红灯愣愣地看红灯。 我是想野游的人,但是我有太多的事要做。 我带着一天要解决的五件事出了门。其中有一件出了门就完成了———儿子有一个小凳子,是组装的,四条凳腿都可以卸下来。可是刚买回来,儿子就把一条凳腿弄丢了。我今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瘸子扔掉。 我把它放在了我家门前,清洁工很快就会把它收走。 我开车行驶在住宅区的石板路上,看见一个楼角躲着一个人。 我提高警惕,把车速慢下来,终于看清了她———是那个捡破烂的女人,她贼溜溜地透过车窗朝我看。 她身后是花圃,那些花摇摇摆摆,无比灿烂。 我为了让她放心,一踩油门开过去。 结果,这天我用一上午的时间就办完了剩余的事。其中有一件不太好办的事,花钱呗,世上无难事。应该这样说,我办了四件平均每件两千五百元的事,其中一件是九千元的事。 我吹着口哨驾车回家。 想一想,我的家果然是可爱的。那些住在市中心的人,到我家这里转一转,那就等于野游了。 我进入王爷花园之前,看见那个小女孩正坐在平板车上等她妈妈(或者她奶奶)。 小女孩长得挺丑的,让人为她的未来忧心忡忡。而且,她的头发上有灰土,没一点光泽。 太阳火辣辣,她困倦地朝王爷花园里张望。她的头顶没一点阴凉。 我进了王爷花园,看见一群红帽子正聚集在保安部门前,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车停下来,终于看见在很好的太阳下,那群保安在推搡那个捡破烂的女人。她被抓住了! 那个保安j也在场,他蹲在一旁,冷冷地看。他的眼神有点幸灾乐祸。我看到了他人性中恶的一面。 还有那个白班保安也没有动手,他露出不忍看的神情。 那女人被推得一个趔趄接一个趔趄。她的脸苦巴巴的,嘴里说着什么,好像是在求饶。那些保安没有一点怜悯她的意思。 我突然看见地上放着我刚刚扔掉的那个三条腿的凳子,我觉得这一切似乎与那凳子有关,就下车跑过去。 我来到保安部门前,听见一个保安说:“把她的腰带抽出来,省得她跑掉。” 我大声问:“她怎么了?” “她偷凳子,被我们抓到了。” “这是我家的凳子,我扔的。” 那几个保安都愣了。 那女人看看我,又急切地看看为首的那个保安,生怕他不信似的:“他扔的,他让我拿走的!” 她改不了撒谎。 “是我让她拿走的,她本来还不想要。放她走吧。”我竟陪着笑脸,把她的谎言延伸下去。其实,我不太可怜她,我是可怜那个在外面眼巴巴等她的小女孩。 为首的那个保安想了想,对那女人喝道:“你别让我们再看见你了,记住了吗?” 那女人说:“记住了记住了。”然后,她一溜烟地跑了。她没有再拿那个三条腿的凳子。 为首的那个保安对另一个保安说:“你把这凳子扔到垃圾站去。” 那个保安虽然不愿意动弹,还是嘟嘟囔囔地拎起凳子走了。 这天晚上,我一个人在电脑上敲字。 下雨了,不大,是那种矫情的雨。 突然停电了。窗外的路灯在蒙蒙的雨中坚持亮着。我感到噩梦又要开始了。 果然,电话铃钻进我的耳朵。我打个冷战,没有去接。那铃声一阵比一阵急迫,都快把话筒掀起来了。我似乎看见那个人心急如火,正在电话机里对我喊:“我要跟你说话!” 我走过去,颤颤拿起话筒来。正是他。 他慢吞吞地说:“扁囡嘞……匮魔幌岑?……补酱么崽叵叵胎……咩否气……” 我诈他,我突然说:“我知道你是谁。” 他停了一下,继续缓慢地说:“补酱么崽……呸略跋……唉……孤抖……” 这时候,我看见窗外有一个人影,他在甬道中间笔直地站立,没穿雨衣,没举雨伞,他的额头挡在帽子的阴影中,他的脸在路灯下显得苍白无比。 是他,保安j ! 我傻了! 电话里的这个人是谁?难道根本不关这个保安j的事?难道保安j背后还藏着一个人? 我的心中涌上巨大的恐怖,过了半响,我颤颤地对着话筒问:“你到底是谁?” 那个人叹了口气:“唉……寡塞肚……灭藏拐炝……罚咧秒剖饮水机,囡翟醒岑啊……” 我的心抖了一下,我第一次听他说出一个我懂的词———饮水机!但是我不敢肯定那是不是发音凑巧。 什么饮水机?饮水机什么? 我接着听他说,可是再没有我能听懂的话了。 我挂了电话。电来了。 我坐在明亮的灯光里,忽然想,应该找那个保安j谈一次。原来我怀疑错了。我应该把所有这些事情都对他讲一遍,我要向他讨教办法。 但是我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决定。 我不敢断定他和他是不是同伙。 最近,我要完成一部书稿,每天在书房打字,很晚才睡。 我写的当然是恐怖故事。 每次我回卧室的时候,都必须经过客厅,那个饮水机就在黑暗中靠墙站着。 我每次经过客厅,都觉得它在想———咦,一个人走过来了…… 每次我都缩着脖子加快脚步,像过街老鼠。 自从那怪人怪话里露出惟一一个我能听懂的名词之后,我对这个饮水机更加恐惧。我甚至怀疑它是那个怪人派来的卧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