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尸
时间:2009-12-12 作者:周德东 点击:次
这是位于郊区的一个不大的院落,围着铁丝网,院里停满了警车。 赶尸人被羁押在一栋猩红色小楼内的一个房间里,楼道口有一扇铁门,画着安全线。楼顶有警察来回巡视…… 他不叫祝尤科,那是他胡编的,他本名叫李文采,是这个贩毒团伙的老大。 李文采对这条山路极其熟悉,他知道哪一段安全,哪一段危险。只有在他认为绝无人迹的地段,他才会下令,让几个手下解除伪装,正常行走,风忙火急吃东西,匆匆卧在草丛里补觉。 他们的制度极为严格,哪个人破了规矩,露了破绽,很可能就真的变成尸体了。 而李文采的道袍里,装着一把224型9毫米手枪,那是在云南买的,弹匣容量8发,射程50米,重不到一公斤。 另外几个人的黑袍子里除了鸦片,还有压缩饼干和水。 他们用相同的方法,成功贩运了三次毒品。 警方得到线索——有人在深山老林里赶尸,这立即引起了他们的怀疑。于是,他们派男孩伪装成搭伴出山的,打入了他们内部。 男孩是缉毒组年龄最小的警察,叫长水,刚刚从警校毕业。实际上,他在途中一直没有中断跟总部的联系。 我首先采访的是长水,接着,他把我带到监狱,见到了李文采。 长水和李文采聊了一阵子,那气氛就像老朋友在一起。 “你一出现我就怀疑你了。” “为什么?” “干我们这行太敏感了,任何一个没来由的人都会引起我们的警惕。” “为什么不肯定呢?” “你长得不像警察。”李文采诚恳地说,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你看起来太小了。” “领导专门挑的我。” “我能问一下你今年多大吗?” “二十一。” 李文采笑了笑。 “你不信?” “不是,我忽然想起了一个朋友,他在火车上认识了一个女孩,那女孩高高大大,并不好看,可是,两个人还是勾搭上了。半夜时,他们钻进厕所干事,被乘警抓住了。后来,我那个朋友被判了无期,因为那个女孩只有十七岁,未成年。” 长水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都是上了年龄的当。” “还有,你太会表演了。有时候,我固执地相信你就是一个山里人,有时候又强烈地感觉到你是一个卧底。我为什么总对你讲一些有关赶尸的门道呢,那是尽可能让你相信我是一个专业的赶尸人。” “其实,我有几个地方差点露馅,比如,我不该用棍子试探死尸。” “你为什么扮成一个偷死尸的?” “偷尸体的人肯定不怕尸体,他要跟你学赶尸,你会更信任一些。” “那个叫祝尤科的死尸是怎么回事?” “那是前不久发生的一个案子,我们警方抓住一伙盗尸的,他们总共偷了十几具尸体,只有一具叫祝尤科的男尸被辨认出来,让家属领走了,其他的尸体都没有人认领。” 我插嘴道:“那个老头……” 长水转头对我说:“那是他的托儿,已经抓起来了。” 接着,他又问李文采:“你为什么不干掉我呢?” “那天晚上,我给你讲,我遇到过一个疯子,其实那是暗语,命令我的几个手下干掉你,但是,你太灵敏了,逃掉了。后来,你又返回来,我更怀疑你了,当时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你再跟着,我就毙了你。可是,你没有再出现。” “还有一个事我不清楚,那个老头家里还有一个粗粗的鼾声,那个人是谁?” “可能是他家亲戚吧。” 这几个贩毒分子都是死罪。 从这个角度说,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长水就是一个赶尸人。 一个鬼气森森的赶尸队伍被警方铲除了。 而他们走过的那条不见人迹的山路,依然在深山里惊险地蜿蜒,似乎更荒凉了。依然很少有人知道它。 现在,天又黑了。那个地方的天空上,挂着一个冷冰冰的月亮。山路两旁,怪石嶙峋,草木幽邃。什么动物在树丛里低低地咳嗽着,什么动物在梦中嘀咕着什么,还有什么动物在打哈欠…… 四周杳无人迹,但是黑夜是如此漫长,肯定要发生点什么。 你依然不用怕,因为你不在那个恐怖的地方,你在阳光下或者灯光下阅读。我也不在那里,我只是在讲述荒山野岭的一个场景,那里没人。 和开头一样,你也不要问我怎么会知道那个地方发生的事,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我接着对你讲述那里的情形: 黑暗中,好像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腥气,夜色中好像有一种幽幽的绿光。这些征兆让人感到凶险异常…… 看来,这个夜晚不会平安。 可是,会发生什么呢?
这是一条被遗弃的老路,很多年没有人走了。它很荒,很险,现在的人,甚至不知道它。 大山的另一面,早已经开通了平坦、坚实、开阔的柏油路。这条老路已经寿终正寝,像一具正在慢慢腐烂的尸体一样,它在一点点消失。而目前,它白惨惨的骨架还残留着。 也许,这世上原本有很多路,走的人少了,很多路就一点点消失了。 高高的夜空上,挂着一个弯月,白白的,冷冷的,缺乏善意。这里的星星十分稠密,它们具有灵性,互相窃窃耳语。 荒草中布满嶙峋的怪石,它们像饥饿了亿万斯年的古怪生物,急切等待茹毛饮血。看不清它们的脸。 四周的树木无边无际,令人望而生畏。不知道什么鸟在里面低低地咳嗽着,它们好像怕惊着天上人。天上肯定是有人的。 你别怕,你不在这里,你在人很多的城市里读小说。 我也不在那里,我只是在讲述遥远的荒山野岭的一个场景,那里没有一个人。 虽然没有人,但是那里却每时每刻都发生着一些事。那里太寂静了,时间像滴得过于缓慢的泉水。那里的夜更漫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