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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身经历的恐怖故事(10)

  她果然转过头,认真打量我的长相。

  我继续说:“这个世界,就是由干过坏事的好人和干过好事的坏人组成。谁是好人?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很容易搞不清楚。谁是坏人?这也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很不容易搞清楚。”

  她突然打断我,低声说:“你敢跟我走吗?”

  有的人看起来胆子小,实际上很大。我感觉,刘木每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回避附近的人。

  有的人胆子看起来很大,其实正好相反。比如我。

  “你要……干什么?”

  “你不敢就算了。”她轻轻笑了笑,接着看电影。她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丝蔑视。

  我看了看四周,凑近她耳朵说:“我先走,你后走,不要太惹眼。”

  就这样,我和刘木每一前一后走出了采油队的大院,沿着草甸子中的那条弯曲的土路,走了。

  采油队和房山镇之间有一片杨树林。我和她一边说话一边默契地走过去。

  钻进了杨树林,我们就被密匝匝的树叶藏起来。

  她静静地看着我。

  我也静静看着她。

  突然,她抱住了我。

  我没反抗。傻瓜才反抗。

  夜清凉,空气像没有了一样。空中飘溢着树的气息,草的气息,还有她的香气。

  我们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她的头发上沾满了草叶和蒺藜。这件事让我牵挂了好几天。

  她像盲人一样摸了摸旁边的一棵树,好像在找什么记号。

  “你在摸什么?”我问她。

  她朝四下看了看,说:“18年前,有一男一女也在这里做过爱。”

  她的话让我感到有些恐怖:“你怎么知道?”

  她笑了:“地上有他们的体温,你摸摸。”

  18年前:

  接触次数多了,李展望发现这个刘木每有问题。

  她的口袋里总是揣着一个本子,只要别人不注意,她就会掏出来写上一点什么。

  有一次,她在李展望的宿舍里睡着了,李展望偷偷地摸出了那个本子,发现上面记的都是一些流水帐。

  他翻到最后一页,记着刚刚发生的事:

  1975年6月15日,13:00时。

  我在采油队吃的饭,挂面,肉卤。

  李展望好像总是在偷偷观察我。

  吃完饭,他让我在他的床上午睡,他去隔壁找人打牌

  了……

  最早,李展望觉得这是刘木每的一种怪癖。

  后来,他想来想去,终于找到了谜底,脑袋“轰隆”一声———她有严重的失忆症!

  她只有靠这个办法,才能记住发生过的事情。就好像只有用双脚踩出一行印记,才知道是从哪里走来的……”

  18年后:

  我和刘木每在那片杨树林里幽会了三次。

  每次,我送她回家,走到房山镇前面她就让我返回。她从来不让我送她进镇子。

  我至今都不知道她的家到底住在哪里。

  我离开土木尔的前一天晚上,我和她又在那片杨树林见面了。

  那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坐了很久。

  她知道我要走了,但是,她不提这件事。我们就那样静静地坐着。

  突然,她问我:“今天几号?”

  “6月6号。”

  “哪一年?”

  我以为她跟我开玩笑,就反问:“你说呢?”

  她认真地想了想,试探着说:“19……75年?”

  我愣了一下,淡淡地问:“你有工作吗?”

  她低头捋着地上的草,说:“没有。”

  “为什么不工作?”

  “不愿意。”她显得有点不耐烦。

  “你爸是干什么的?”

  她似乎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然后,望着远方说:“他是个石匠。”

  “我还真不知道,石匠这种职业在现代社会有什么业务?”

  “凿墓碑。方圆几十里死了人,都找他。”

  “还有呢?”

  “他只凿墓碑。”

  我想不出,刘木每的家里竟然摆满了墓碑,上面刻着一个个陌生的名字……

  我不甘心地继续问:“没有人凿墓碑的时候呢?”

  “那他就给自己凿墓碑。”停了停,她又补充说:“这是他的爱好。”

  我的心有些惊怵:“你平时爱好什么?”

  “我?写日记。”她低下头,想了想,又说:“我一闲下来就写日记。”

  18年前:

  后来,李展望闪电般在市里找了个女孩,通过结婚调回了市里。

  每天忙忙碌碌,渐渐的,他把那片草甸子遗忘了。

  可是,半年后他突然接到了刘木每的一封信,她说她怀了孕,孩子是李展望的。

  李展望当时就懵了。

  为了逃避责任,他思前想后,终于做出了一个卑鄙的决定。

  第二天,他跟单位请了假,跟妻子撒了谎,乘车再次回到土木尔。

  刘木每的肚子果然大了。

  李展望并不是来陪伴她的。他找了个时机,偷走了她全部的日记。

  他销毁了她的记忆。

  但是,他并不放心,他一直在房山镇那家小旅馆藏了半个月,然后,他突然出现在刘木每面前。

  那是个黄昏。

  刘木每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慢慢皱起了眉头。她好像感觉很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她在痛苦地回忆着,回忆着……

  李展望一狠心,走了。

  他把大腹便便的刘木每,把那个还在孕育中的孩子,都留在了那个陌生的小镇,那条陌生的小街,那个暗淡的黄昏……

  他转过身的那一刻,眼泪“哗哗”流下来。

  又过了半年,土木尔采油队有个人来市里,给李展望带来一个噩耗:

  那个刘木每死了,生小孩的时候死的,难产。

  18年后:

  我调回市里半年多后,接到了刘木每的信。

  下面没有寄信人地址,只写着“内详”。

  她说,她怀孕了,希望我去一趟。这个消息让我大吃一惊。

  信中没留下任何联系办法,她只说,5月28号晚上,她在那片杨树林里等我。

  那是我们第一次**的时间和地点。

  5月28号那天,我赶到了土木尔。从市里到土木尔的班车一天只有一趟,要走几个钟头。



作品集周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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