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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如蚁鸣(3)



    我唏嘘,眼泪不由得掉在衣襟上。

    这是一个苦难的人。妄想买车养好老娘和孩子老婆,却不想,自身身体不争气,一个瘤子要了自己的命不说,还差点把整个家弄到十八层地狱。为了给孩子老婆和老娘减轻点负担,赵怀金选择了自杀。一个人,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心?用一双袜子,把自己勒死在土炕上。王姓司机见我确实动了感情。也叹息说,赵怀金有你这样的顾客也该知足了。现在的人,都是各顾各,坏点的,能骗就骗,能诓就诓,见了钱,连亲娘老子都敢掀到悬崖下边去,何况不沾亲带故的呢?

    我对他说:要是赵有良那小子不骗我,我不去北京出差……就还能见赵怀金一面。可现在……。王姓司机说,这也没法子,都是命。停顿了一下,他又说,赵有良那小子这回可摊上大事了。我没吭声。王司机继续说:(赵有良)那小子真不是个好东西!自己家有老婆,而且是刚结婚一年,新鲜劲还没过,就和开发区一个娘儿们搞上了。这不,把人家带到额济纳,住了一夜倒没啥。那娘儿们一早起来,就举着个小花裤衩大喊大叫,说赵有良和张拴林俩人不是东西,喝了点酒,晚上把人家摁住***了。

    我觉得不可思议,脑子里迅速蹦出开发区那位开店女子的模样。又问他赵有良和张什么被抓了没?王姓司机咳了一声,轻蔑地说,哪里啊!本来就是那娘儿们愿意的事儿,做了以后,故意嚷起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冲赵有良和张拴林要钱!我啊了一声,全身觉得了一股如冰的凉意。

    车子拐了一个弯道,向着赵怀金所在的村庄,卷着一团白色烟尘驶去。

    黄土夯筑的房子,小四合院,门前长着几棵苹果梨树,还有一大片葡萄藤。进门,好像没人,院子里静得可怕。王姓司机大声喊有人没?我站在门边上,也满心的凄凉。过了好大一会儿,一个老太太拄着一根木棍,从屋里出来。我上前,叫了一声大娘。王姓司机用当地方言替我向老人家说明来意。老人家抬起皱纹的脸,看了看我,哦了一声。我把东西放下,又掏了五百块钱,放在她乱颤的手里。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心情很不平静。想起赵怀金,尤其是他的孤寡老母亲。据王姓司机说,赵怀金死后,他媳妇也带着三个孩子回娘家住了。以前热闹的一家人,如今只剩下一位老太太,那座曾经儿女欢笑的四合院从此也沉寂若死。一个男人走了,一个家就没了;儿子没了,媳妇孙子孙女也跟着没了。剩下的时光,老人家该怎么度过?谁能来照料她呢?还不时地想起赵有良和那个开发区的女店主。因为长时间没出去,也不知道他们的事情最终怎么解决的了。

    临近年底,巴丹吉林沙漠到处西风呼啸,沙尘弥天;冷风好像一把把小刀,一出门就浑身乱割。我决定休假,回老家看望父母和兄弟。领导刚在请假条上签了字,我就打电话给王姓司机,要他在大门外等我,到酒泉,再上火车。回公寓房收拾好东西,拖着箱子出大门,王姓司机老远就跑过来,帮我拉了箱子。上车,路过开发区时候,我下意识地朝那位妇女开的商店看了一眼。门是关着的,连店头上的标牌也不见了。王姓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嘿嘿笑说,早他妈的走了!上次那事,赵有良和张拴林一人出了八万块钱,头天晚上把钱交到她手,第二天一早,这店就关了,那娘儿们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我说,这也合乎情理,只要赵有良和张拴林没被抓起来判刑就行。王姓司机放肆地笑了一声,又说,你说那可能吗?人家要的就是钱!我恍然。也觉得,这普通人之间,也有着诸多的不可测;情人之间,也充满诡异的算计。

    “这还是小的!”王姓司机突然又说。

    我侧过脸,诧异地看着他。

    王姓司机说:你知道不,现在,赵有良又跟着他亲婶子一起跑了。我啊了一声,眼睛瞪大。他又说:赵有良那婶子,虽然辈分比较大,可年龄比赵有良还小两岁。也不知道咋回事,那俩人就王八看绿豆,对上了。好就好呗,偶尔搞个啥事儿也没啥,可这俩人就是不满足,偷偷摸摸不尽兴。一个多月前,俩人都说去酒泉办点事,下午回来,谁知,俩人开着车不知跑哪儿逍遥快活去了。至今不见星点儿人毛儿!

    我说:这太不可思议了!

    王姓司机说,世上的事儿,都是人的事儿;不管啥事儿,都是人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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