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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门民国书法人物(4)



    张铁樵在书法上有着超人的天赋。他的书法端庄而浑厚,颇有颜真卿的遗风。短短几年里,开封街头的匾额大都换成了他的墨宝。之所以他的书法会迅速风靡古城,除了书法本身以外,再就是他这个人不拿架子,不耍大腕,好说话。他也没有什么润格之类,你只要求到了他的门下,他都会尽最大努力让你满意。有一个阿九婆,在开封街头卖扇子。她是从扇庄批来,然后挎着篮子大街小巷去卖,生意不好。她的儿子被抓了壮丁,儿媳妇跟着一个小银匠私奔了,撇下两个小孙子。她们三口人,就靠她卖扇来糊口了。

    哪天扇子卖不出去了,她和两个孙子就一起饿肚子。阿九婆脸上的皱纹,很少有舒展的日子。张铁樵找到她的门上,把写好字的二十把扇子递到她手上,说:“去卖吧,卖完了就去找我。”等下次阿九婆来找张铁樵的时候,她脸上的皱纹一缕一缕地都舒展开了。

    汴古阁的马老板让人送来请柬,请张铁樵去第一楼喝茶。汴古阁是开封唯一做书画生意的商铺,它的店主马老板曾跟大军阀孙殿英挖过东陵,后来解甲归田,就来开封城开了这样一个店铺。马老板虽说人生得粗糙些,但见人都是三分的笑颜,然而,那笑却让人感到浑身的不自在。

    第一楼喝茶回来,张铁樵几天都很少说话,他的脸色很难看。

    日子依旧如往常那样,一天一天地过去,张铁樵书法的名头在开封城越来越响亮。省里的要员已开始把他的书法往京城里送了。据说,京城四大公子之一的袁寒云私下也曾打探过张铁樵的名字。

    秋天到来了。一个阴雨连绵的黄昏,张铁樵结束了一个应酬往家走。眼看走到家门口时,从暗处蹿出两条大汉,劈头盖脸一顿拳打脚踢。张铁樵还没有反应过来,嘴就被人堵上了。黑暗中听一个人说:“把右手的手指头拧折,中指剁掉!”张铁樵忽然感到一阵钻心般的疼痛,接着他就昏了过去。

    不久,开封街头就有了传言,说张铁樵的右手被人打残了,怕从此再也不能写字。有人甚至愤恨地骂道:“他会写字吗?傻大黑粗,一点笔法都没有!”阿九婆听到这个消息时,昏花的眼里落下两行混浊的泪水。

    那个时候,张铁樵正躺在医院里,他的左手打着绷带,右手和前来探望者一一握手。

    张乐天

    张受祜(1882—1974),字乐天,号乐道人,云烟山馆主,听香馆馆主。

    书法擅甲骨、金文、石鼓、小篆、隶书。精于篆刻。

    张乐天是土生土长的开封人。在夷门,他也算得上是出身书香世家了。他的爷爷是清朝的举人,父亲张梦公是清朝的贡生。张梦公在大相国寺旁边设馆课徒,教出了晚清末科亚魁李秋川等一干才俊。

    贫寒的家境使张乐天自幼饱受生活艰辛的煎熬。他兄妹八人,油盐酱醋、吃喝穿戴,全靠父亲那张嘴巴不停地吧嗒吧嗒着支撑。科举废除,学馆关门,16岁的张乐天辍学了。不久,入开封石印馆做了学徒。干了两年,升为石印馆缮写,这个时候,他父亲的一个学生拉了他一把,把他保送进了河南简易师范学堂读书。毕业后,直接进了河南省政府做了职员。

    命运刚有转机,他就和父亲的那个学生闹翻了。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那个学生听说他爷爷有一本诗词手稿《藏剑集》,要他拿来一看。看后,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以那个学生的名义刊印发行,发行所得全归张乐天,他分文不取。张乐天听过这个建议后满脸涨得通红,一把抓起那本手稿头也不回地走了。父亲的学生愣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一时期,张乐天练习书法达到痴迷程度,坐在办公桌前常常用指头蘸水背临篆书《石鼓文》。那个学生站在阴暗处,看着张乐天冷冷而笑。1934年的春天姗姗来迟,河南省政府在开封举办“河南现代书画展览会”的消息却早早地发布了出来。张乐天异常兴奋,他整个心思几乎都用在了备战展览作品的创作上了。这次展览,张乐天共有山水画4件、花鸟画3件、大篆1件、行书2件入展。展览刚一结束,父亲的学生就把他叫了过去,摇晃着手里的几页纸说:“检举你的!”以耽于书法影响公务为由解雇了他。看着张乐天离去的背影,父亲的学生淡淡地说:“我可以给你个饭碗,同样也可以给你砸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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