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马家浜
时间:2023-06-26 作者:玲珑诗芸 点击:次
2016中国年度作品·散文(全文在线阅读) > 失落的马家浜 玲珑诗芸 一 田间小道,菜畦凹沟。安静的田野里,除了风声、鸟鸣,和劳作的农人外,还有九根图腾柱矗立着,无声无息。 马家浜文化遗址,散落在田间荒野。如果不是刻意而来,怕是永远都不知道这历史的根基在此默默。距今天六七千年,上承余姚河姆渡文化,下启崧泽文化和良渚文化的马家浜文化,不显山,不露水,自我如风,安静如尘。 寻找古代遗址的脚步蹒跚,长久走在平坦路上的双脚,已不适合崎岖蜿蜒、坑坑洼洼的羊肠土路。不经意间,泥土的味道,荒野的轻风,根植于内心的情绪,不约而至。一位农人告诉我们路途的行走,他可能见得多了,知道我们是为寻遗址而来,便毫不犹豫地指点着,以防我们走冤枉路。 马家浜文化遗址中间的图腾柱,似顶着一叶小舟。或许这舟载过恩爱夫妻,同为生存大计,共战自然风雨;或许这舟行过江河无数,水上留痕点点,迎送日出日落。小舟载的是人间烟火,行的是世道沧桑。从柱底抬头望舟,舟如巨帽。远观,柱上顶舟,像是一把巨大的榔头,就是这样的榔头,敲击着尘封的历史,叩响了七千年前的文明。 长江东去,翻滚而流。远处,荒草、野滩、泥淖,偶见人烟。近处,人语、圈畜、稻花飘香。种植、打猎、捕鱼,一天的劳作,只为果腹。稻作农业,已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农用工具、渔猎工具,在反复地打磨中锻造而成。生命的诞生与延续,总是在磨难中实现,他们坚持着,期待着,也希望着。 现代人的脑瓜无法想象六七千年前的生活,只能借助于有限的知识,把古人的生活定格在原始部落,定格在母系氏族的场景里,定格在美好的想象中,并把画面想成了唯美的山水风情。 走近图腾柱,细看柱身,皲裂缕缕,饱经沧桑,历尽风雨蚕食。柱上花纹清晰,如大海汹涌,掀起了滔滔巨浪,又如祥云朵朵,阐述着云卷云舒。这些花纹,记载了日月的深远,人间的千辛万苦。 图腾柱的不远处,是一堵石墙,墙上刻有金庸书写的“江南文化之源”六个大字。石墙的正上方,是一头野兽像,猪鼻孔上,眼如磨盘,或许这就是当年部落的图腾吧。以兽为神,因神而敬。 遗址周围是一片农家的田地。地上,点了豆,种了萝卜,植了玉米等作物。在田地里见缝插针,不荒废每一寸土地,是农民一如既往的习惯。秋意渐起,野草倒伏,豆荚已枯,芦花翻飞。翻垦过的土地里还见几个红薯,散落在边角处。古与今,区别再大,都不过是为了生活而奔波,本是同根,同源。 我们在枯草田垄间寻找遗址,追寻过往的岁月,在捡拾失落在我们背后的文明,更是在探寻长江流域始祖的生活点滴。 风起,云走。时光流转,历史过往,荣耀与否,卑微与否,都会消失在尘埃里。即便是孕育了生命的中华文明,亦隐没于此,在这人间烟火中落寞。 兴冲冲而来,落寞而去。 偶一回头,见部落族人,正穿粗麻,着草裙,或打猎,或种植,或捕鱼,为生活而尽着自己的职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单,质朴。 人生,如此而已。 二 1959年初春,某天清晨,寒风凛冽,嘉兴城南的南湖乡天带桥村,一片名为马家浜的田野上,人民公社的社员们正热火朝天地干活。春天将至,备战春耕是他们融入大跃进最好的表现。他们挖坑、沤肥、挥铲、抡锄,那些弯腰曲背的身影,响应号召,不顾天寒地冻,不念艰难辛苦。虽然天冷,但他们内心火热,埋下头,专心完成手里的活。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今天的举动,将打开江南文明的扉页,掀开尘封六七千年的历史。 一个刨地的农民停了下来,他蹲下身来,用手把泥土轻轻刨开,捡起一样东西。他疑惑地盯着手里的物件,有些迷茫不解:这是何物?一把打开秘密的钥匙,已经现身,历史在此时停下脚步,试着引导人类的智慧。如果这把钥匙被错过了,还将有另一把,或另一串钥匙被发现。 还好,这位农民除了体力的优势外,并不缺乏智慧的优势,他隐约感觉出了这把钥匙的意义。这把钥匙,是一块兽骨,是一块拥有几千年历史的兽骨,是一把打开马家浜文化的钥匙。从此,长江流域的远古文明便打开了闸门,一连串的历史遗迹被翻阅,被解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