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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椿

2015中国年度精短散文(全文在线阅读) > 香椿

    沈芸

    “不时不食”,对于民以食为天的我们是真理。今年的元宵、惊蛰就差一天,前后脚。吃货们都是急性子,马上要尝春了,焦(晃)老爷子是北方人,他家阿姨小陈买来香椿,一吃味道不对。他太太晓黎在语音里问我,我本能的反应:时间不到,是暖棚里的,涩苦的,不好吃……老克勒的嘴巴到底是厉害!

    我不觉得以前的江南人爱吃香椿,南北现在不分家了。而在北京,春天里吃香椿是件大事情。从前我们住的胡同四合院里,几乎每家每院必栽一棵香椿。我们先后住过三个四合院,在我的印象中,都有一棵香椿树,此外,还有一棵枣树。这似乎是很多老院儿的规矩,“天棚、鱼缸、石榴树,先生、肥狗、胖丫头”形容的是老北京人日子的美满,但这份小日子里是离不开这两棵树的。春天,把铁钩子绑在竹竿上钩香椿芽;秋天,小孩儿们爬到树上打枣,大家忙着在地上捡,那才是四合院里的乐趣。要不然鲁迅怎么会写出“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的名句?

    住过四合院的人方才会懂,院子里花木的种植是有排序和规矩的,香椿、枣树之后,是海棠、丁香和石榴,再讲究点,要种棵葡萄藤,当然,如果是我一定要种棵紫藤。所以开春后,老院儿里每天都会有惊喜。清明前后,从树上现摘下来的香椿芽,用小刀儿在后根部稍稍一削,一股香椿味儿直面而来,这样一盘香椿炒鸡蛋,端上桌瞬间就会被抢光。炸香椿鱼儿,在粮油匮乏的时代是道奢侈的菜,面拖香椿芽后用油炸,很费油,而且油温的掌握很要紧,挂糊也很关键,做得好,素菜能吃出荤菜的香。我擅长做一种香椿蘑菇卤,先将香椿切碎,白蘑菇切片,备用;锅中倒油要多些,因为香椿吃油,等油微热后将香椿末先下,煸炒,香椿芽变得嫩绿后放入蘑菇片,一起煸炒,等煸透后,倒入生抽,和少许水熬,入味后,加糖调味,即可。这道菜可以做面浇头,也可以用来烧豆腐,吃得出一股浓郁的春天气息。

    但是,我爷爷是固执的南方人,他对香椿并没有太高的热情,他不喜欢一切带味儿的蔬菜,不吃韭菜,香菜连看都不要看。相反,对植物很有研究的他,告诉过我一些关于枣树的常识,譬如,他说枣树是最晚发芽的,只有枣树全绿了,春天才算是真正地来,天气不会再冷了……还有,他跟我讲,枣树的根茎是特别发达的,常常会把周围的砖头顶起来,因此,在它周边不要种其他的树,长不好也不易活。下有多少根和茎,上有多少枝和叶,所以枣树一般都长得坚实挺拔。叶圣陶说,教育是农业而不是工业,我爷爷对小孩子也是一种开放的夏衍式教育,从不说教,但这番树木的理论就像是在讲育人,如同他那篇著名的《野草》。

    晓黎告诉我,有着香椿情结的焦老爷子,今年在阳台上种了一棵香椿树,希望它能活……在上海生活了一辈子,骨子里还是个北京人。

    (选自2015年3月23日《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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