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斥责沉从文前沉对郭的批评(5)
时间:2023-06-03 作者:杨建民 点击:次
沈从文还觉得,郭沫若之所以在文字中如此“浪费”,应该与先前稿酬按文字算有关:“他是修辞家,文章造句家,每一章一句,并不忘记美与顺适,可是永远记不到把空话除去。若果这因果,诚如《沉沦》作者以及沫若另一时文里所说,那机会那只许在三块钱一千字一个限度得到报酬的往日习惯,把文章的风格变成那样子,我们就应当原谅了。”其实沈从文并不原谅,他认为,一个作家写出文章,尽管发表刊物不同,可“说的话还是一种口音,那见解趣味,那不高明的照抄,也仍然处处是拙像蠢像”。末尾一句,几乎骂人。 文章结束,沈从文下了结论:“让我们把郭沫若的名字位置在英雄上,诗人上,煽动者或任何名分上,加以尊敬与同情。小说方面他应当放弃了他那位置,因为那不是他发展天才的处所。一株棕树是不会在寒带地方发育长大的。”这个宣判式的结语,包含文章中的大量分析议论,相信不是郭沫若乐意见到的。在《创造十年》的“发端”,郭沫若就对沈从文此说有回应:“记得国内另一位大小说家宣言过:我是没有做小说家的资格的,因为我的笔太直,不曲,没有像鲁迅先生的那样的曲。是的,这层我自己是很承认的,假使要曲才配做小说,那我实在是不配做小说家。据说小说是‘寒带’,那么只适宜于Eskimo那样的小人去住,我也就敬谢不敏。”“Eskimo”郭沫若加注:“爱斯基摩人,居住于北美洲北部寒带。”这是现在可以见到不多的写于《斥反动文艺》之前郭沫若对沈从文的回击。 五 《论郭沫若》写作发表之时,沈从文陆续写出了一批有关新文学家的评论,所论及的作家,有徐志摩、冯文炳、朱湘、郁达夫、张资平、闻一多以及落花生、施蛰存、刘半农、汪静之等。总体看去,这些作家论写得颇为认真,有相当忠实艺术的表现。当然,它们也反映了沈从文作为优秀作家对文坛的精审观察和独到眼光。他评论的这些作家中,有提携过自己的徐志摩、郁达夫,其他多位均是相识的朋友,可沈从文的笔下,却能排开这样非文学的情感因素,较为忠实地将自己的看法发表出来。成绩特色谈得深入,问题毛病也一一披示。这种态度,也许与沈从文刚入大学任教,为了表达自己虽无中学以上文凭,却依然不乏艺术见解有关;当然,作为青年作家,二十多岁方刚的血气,应当是他无所畏惧的底本。总之,这批作家论无论表现得准确得当与否,沈从文从艺术出发的立场是不错的。这一点是今天读这批作品须首先留意的。 具体到对郭沫若的评论,应当说,沈从文有说得相当精到的地方。郭沫若由于早早在诗坛暴得大名,声名远播,他的艺术方面的许多问题,常常为名气所掩,不为人关注或认真提及。而站在远处,不相熟郭沫若本人的沈从文却看得比较清楚;再者,沈从文大多从事小说创作,对于写作方式,常常以小说的特征去评述作家,所以得出郭沫若“有时使人发笑”的“夸诞豪华,如疯如狂”“缺少节制”……的认识。这虽总体并不算无根,可对郭沫若的成绩,肯定得也实在太有限了些。 除去那些散见于其他各文中的文字,这篇集中评述《论郭沫若》,几乎从多个角度对郭沫若“创作”进行了严苛的批评甚至否定。这首先应当与他们彼此文学旨趣相去甚远有关。沈从文是真正不喜欢郭沫若那样的“缺少节制”“夸诞”“如疯如狂”……自然产生反感,再加上他不认识郭沫若,即使声名赫赫也与他无甚关系,所以下笔就无所顾忌:“创作是失败的”“不能节制的结果是废话”“郭沫若小说并不比目下许多年青人小说更完全更好”“一株棕树是不会在寒带地方发育长大的”…… 这些评论及判断,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青年作家,那几乎是毁灭性的;对于郭沫若,虽极有杀伤力,却不能较大地影响他的文学位置及声名。但是,要说对郭沫若的内心没有深深挫伤,那几乎不可思议。郭沫若富有文学的敏感,对于沈从文的评议,他不能不意识到多处戳在了自己的软肋。虽然在其他地方未见郭有直接反驳的文字,可十数年后挟着政治威势,以“不能节制”“如疯如狂”“夸诞豪华”“适宜于一篇檄文”这些沈从文当年总括的笔调,对沈从文进行的讽刺和定性打击,那内心的愤愤,真正表现得淋漓尽致……此时的沈从文,不知有没有将郭沫若的行径,与当年自己不客气的文艺批评联系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