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枫轩 > 雨枫书屋 > 经典散文 >

嫁衣(3)



    新世纪始,河南省文联河南著名老作家丛书,陆续推出。过程中,我有个想法,如果将嘉季数十年间与作者的通信,他签署的稿签,他写的对作者作品的评论,经过筛选编辑成书,就可编出一本共和国第一代文学编辑精气神的画卷,凝聚在嘉季身上的这种热忱认真敬业投入的编辑精神,不仅是当代年轻的文学编辑应当继承的传统,即使普通读者也会留下一些感动。我将此想法,一面向嘉季做动员,一面向时任文联的领导提建议。此事,拖延了些时日,结果出来了,那就是嘉季给当时管此事的文联副主席王洪应写了封信。

    信写于2009年9月26日,他在信中说:“听您说,领导上有意将老同志历年写的东西汇集成册,以做纪念,其中也拟将我与作者信,编一本书。我非常感谢领导对老同志们的盛意关怀。但是为我出一本书,觉得不很妥当。”接着述说为一些有作品、评论发表的老同志出书是有意义的。转而又说为他出书为何无意义:“私人通信,特别是编辑与作者的通信却不然,那都是就一篇稿子的取舍问题谈一点个人意见,思想很单一,也不会有什么能打动人的真知灼见,读来是不会有什么兴趣的。而且,这些东西都是没有准备发表的,写信时有时不免胡谈乱扯,言不及义,在文字上又难免有不通纰漏之处。所以这些文字是不宜收集子发表的。我给作者写的那些信,现在已记不起来说了些什么了。总的感觉是不能收集子发表,实在没有发表的价值。”旋即又进一步阐述之所以没有价值:“我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与那些有声望的名家不一样。名家的书信,有供后人研究探索价值,有启发作用。像我这样的凡人,毫无意义的书简,竟然收集子发表,那真是要贻笑大方了。千万不妥!”感谢又来了:“我很感谢您和文联诸位领导和同志们对我的关爱,他们已经给了我许多荣誉和鼓励,像‘编辑三十年奖’‘老干部德艺双馨奖’‘创作六十年奖’,已经不少了,使我感激莫名,万分惭愧!因为名不副实啊!”信的结尾,他又推荐了尚未收入丛书的几位老人,说:“是不是把有限的经济资源用在他们身上,为他们出本纪念集,请考虑。”云云。

    我看到这封信,有点小小的生气。我到他家去,当着他和他夫人的面,发了点小小的脾气,以泄我的不满。我以为他不能理解和体会我的用心和情意。半个多月都不想搭理他。

    我的用心是什么?我认为,文学的风景线是文学人共同编织而成的。文学创作人,文学编辑人,文学评论人,文学出版人,在文学界做组织工作领导工作服务工作的人,统可称为文学人,正是由这些文学人共同编织而成。我从少年到老年,一生都泡在文学界,编辑、创作、评论、组织领导服务各项工作我都做过,我的这种“认为”,是由我数十年间的实践经验中得出的颇为顽固的认识与结论。我之所以不惜精力与口舌,一会儿现任文联领导那里一会儿嘉季本人这里两边做工作,想要推出嘉季与作者的通信这本书,是想要借他这个个案展示那编织文学风景线的幕后的少为人知的不可或缺的辛苦的真诚的也是精彩的劳作。他老兄一纸信就将我的精力与口舌、我的良苦用心毙掉。谦虚的美德令人敬佩,但我却认为自谦过度过度自谦就是种病。嘉季老兄就有这种病。我还知道,他的这种病也是顽固得很,也可称为一种顽疾,我无法治好它,只能徒唤奈何,也只好理解万岁了。

    杨稼生的散文篇章,有许多发表在台湾地区的《联合报》等报刊上,在海峡对岸略有影响。如此,稼生就与《联合报》的副刊编辑、诗人痖弦有了通信关系——作者与编者的通信关系。痖弦与稼生同是河南南阳人,算是小同乡,在文学上又有许多相同相近的见解与爱好,那通信就愈繁密,成为同乡加朋友的通信。痖弦前几年回南阳探亲,还应稼生之邀专门拐到舞钢市稼生家里小住了几日,两人第一次见面,相谈甚欢,此后通信,称呼就由先生改为兄弟,痖弦1932年生人,比稼生年轻一岁,对稼生和他夫人就以兄嫂相称。2014年,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了痖弦、杨稼生的通信集,各选百余封,书名曰《两岸书》,反响甚好。在此书的出版过程中,稼生给我电话,又重提与嘉季合出通信集事,并说,嘉季给他的信,近二百封,他已请人输入电脑,逐篇校正后出了打印稿,一切准备皆做好,只等嘉季同意。请我再给嘉季做做工作。我转告了稼生所述,嘉季依旧摇头。去年5月间,河南省文学院召开《两岸书》研讨会,稼生偕夫人来参会,会前,先去嘉季家拜访,后来我家小坐,说是又向嘉季提起出书事,仍不同意。那也就只好这样吧。


作品集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