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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与骚动(一九一〇年二月六日(二))(5)



    “我警告你,你这是在干涉一个警官执行法律,”安斯说。“有话要说,尽可以到法官面前去说,可以去表明你认得犯人。”我们往前走去。现在我们这支队伍越来越庞大了,领队的是安和我。我听见后面的人们在告诉他们这是怎么一回事,斯波提了一些问题,于是朱里奥又激昂慷慨地用意大利语说了一通我回过头去,看见那小姑娘站在街石旁,用她那友好、神秘莫测的眼光瞅着我。

    “快回家去,”朱里奥冲着她喊道,“看我不把你揍扁了。”

    我们顺着大街往前走了一段路,拐上一片草坪,在那儿离街较远的地方坐落着一座镶白边的砖砌平房。我们踩着石块铺的小路来到门口,安斯作了个手势让大伙儿待在门外,只带我们几个人进去。我们走进一间光秃秃的房间,里面一股隔夜的烟味儿。木格栏当中有一只铁皮火炉,周围地上铺满了沙子。墙上钉着一张发黄的地图,那是张破旧的本镇平面图。在一张疤痕斑斑、堆满东西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个满头铁灰色乱发的人,正透过钢边眼镜窥看我们。

    “逮着他了,是吗,安斯?”他说。

    “逮着了,法官。”

    法官打开一个积满尘土的大本子,拉到自己跟前,把一支肮脏的钢笔往一只墨水瓶里蘸了蘸,那里面盛的与其说是墨水,还不如说是煤末。

    “等一等,先生,”施里夫说。

    “犯人叫什么,”法官问。我告诉了他。他慢条斯理地往本子上写,那支破笔故意刮出一种折磨神经的声音。

    “等一等,先生,”施里夫说,“我们认识这个人的。我们——”

    “遵守法庭秩序,”安斯说。

    “别说了,老弟,”斯波特说,“让他按他的规矩做吧。他反正要这么干的。”

    “年龄,”法官说。我告诉了他。他往本子上记,一面写一面嘴巴在嗫动。“职业。”我告诉了他。“哈佛学生,呃?”他说。他抬起眼睛看看我,脖子往下弯低了一些,好从眼镜上边窥看我。他的眼睛清澈、冰冷,象是山羊的眼睛。“你上这儿来干吗,是来拐孩子的吗?”

    “他们疯了,法官,”施里夫说,“如果说这个小伙子要拐骗——”

    朱里奥蹦了起来。“疯了?”他说,“我不是当场逮住他了吗,呃?我亲眼看到——”

    “你胡说八道,”施里夫说。“你根本没有——”

    “安静,安静,”安斯提高了嗓子嚷道。

    “你们都给我闭嘴,”法官说。“安斯,要是他们再吵吵,就把他们轰出去。”大家都不吱声了。法官先看看施里夫,又看看斯波特,再看看吉拉德。“你认识这个年轻人吗?”他问斯波特。

    “是的,法官先生,’斯波特说。“他不过是个到哈佛来念书的乡下小伙子。他可是个守本分的人。我想警长会发现这里面有误会。他父亲是公理会的一个牧师呢。”

    “唔,”法官说。“你方才到底在干什么?我告诉了他,他呢,用那双冷冷的灰色眼睛打量着我,“怎么样,安斯?”

    “兴许就是这么回事,”安斯说。“那些外国人说话没准数。“

    “我是美国人,”朱里奥说,“我有护照。”

    “小姑娘在哪儿?”

    “他打发她回家去了,”安斯说。

    “她当时有没有惊慌失措什么的?”

    “朱里奥向犯人身上扑过去之后她才惊慌失措的。当时他们正沿着河边小路往镇上走。有几个在河里游泳的男孩告诉我们他们走的是哪条路。”

    “这里边有误会,法官,”斯波特说。“孩子们和狗都是这样,一见他就喜欢。他自己也没有办法。”

    “呀,”法官哼了一声。他朝窗外望了一会儿。我们大家都注视着他。我还能听见朱里奥挠痒痒的声音。法官把眼光收了回来。

    “小姑娘没受到什么损害,这一点你是满意的吧?喂,问你呢!”

    “总算还没受到损害,”朱里奥闷闷不乐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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