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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一百三十九·论文上(6)


  问:“坡文不可以道理并全篇看,但当看其大者。”曰:“东坡文说得透,南丰亦说得透,如人会相论底,一齐指摘说尽了。欧公不尽说,含蓄无尽,意又好。”因谓张定夫言,南丰秘阁诸序好。曰:“那文字正是好。峻灵王庙碑无见识,伏波庙碑亦无意思。伏波当时踪迹在广西,不在彼中,记中全无发明。”扬曰:“不可以道理看他。然二碑笔健。”曰:“然”。又问:“潜真阁铭好?”曰:“这般闲戏文字便好,雅正底文字便不好。如韩文公庙碑之类,初看甚好读,子细点检,疏漏甚多。”又曰:“东坡令其侄学渠兄弟蚤年应举时文字。”扬。
  人老气衰,文亦衰。欧阳公作古文,力变旧习。老来照管不到,为某诗序,又四六对偶,依旧是五代文习。东坡晚年文虽健,不衰,然亦疏鲁,如南安军学记,海外归作,而有“弟子扬觯序点者三”之语!“序点”是人姓名,其疏如此!淳。
  六一记菱溪石,东坡记六菩萨,皆寓意,防人取去,然气象不类如此。
  老苏之文高,只议论乖角。焘。
  老苏文字初亦喜看,后觉得自家意思都不正当。以此知人不可看此等文字,固宜以欧曾文字为正。东坡子由晚年文字不然,然又皆议论衰了。东坡初进策时,只是老苏议论。
  坡文雄健有余,只下字亦有不贴实处。道夫。
  坡文只是大势好,不可逐一字去点检。义刚。
  东坡墨君堂记,只起头不合说破“竹”字。不然,便似毛颖传。必大
  东坡欧阳公文集叙只恁地文章尽好。但要说道理,便看不得,首尾皆不相应。起头甚么样大,末后却说诗赋似李白,记事似司马相如贺孙。
  统领商荣以温公神道碑为饷。先生命吏约道夫同视,且曰:“坡公此文,说得来恰似山摧石裂。”道夫问:“不知既说‘诚’,何故又说‘一’?”曰:“这便是他看道理不破处。”顷之,直卿至,复问:“若说‘诚之’,则说‘一’亦不妨否?”曰:“不用恁地说,盖诚则自能一。”问:“大凡作这般文字,不知还有布置否?”曰:“看他也只是据他一直恁地说将去,初无布置。如此等文字,方其说起头时,自未知后面说甚么在。”以手指中间曰:“到这里,自说尽,无可说了,却忽然说起来。如退之南丰之文,却是布置。某旧看二家之文,复看坡文,觉得一段中欠了句,一句中欠了字。”又曰:“向尝闻东坡作韩文公庙碑,一日思得颇久。饶录云:“不能得一起头,起行百十遭。”忽得两句云:‘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遂扫将去。”道夫问:“看老苏文,似胜坡公。黄门之文,又不及东坡。”曰:“黄门之文衰,远不及,也只有黄楼赋一篇尔。”道夫因言欧阳公文平淡。曰:“虽平淡,其中却自美丽,有好处,有不可及处,却不是阘茸无意思。”又曰:“欧文如宾主相见,平心定气,说好话相似。坡公文如说不办后,对人闹相似,都无恁地安详。”蜚卿问范太史文。曰:“他只是据见定说将去,也无甚做作。如唐鉴虽是好文字,然多照管不及,评论总意不尽。只是文字本体好,然无精神,所以有照管不到处;无气力,到后面多脱了。”道夫因问黄门古史一书。曰:“此书尽有好处。”道夫曰:“如他论西门豹投巫事,以为他本循良之吏,马迁列之于滑稽,不当。似此议论,甚合人情。”曰:“然。古史中多有好处。如论庄子三四篇讥议夫子处,以为决非庄子之书,乃是后人截断庄子本文搀入,此其考据甚精密。由今观之,庄子此数篇亦甚鄙俚。”道夫。
  或问:“苏子由之文,比东坡稍近理否?”曰:“亦有甚道理?但其说利害处,东坡文字较明白,子由文字不甚分晓。要之,学术只一般。”因言:“东坡所荐引之人多轻儇之士。若使东坡为相,则此等人定皆布满要路,国家如何得安静!”贺孙。
  诸公祭温公文,只有子由文好。
  欧公大段推许梅圣俞所注孙子,看得来如何得似杜牧注底好?以此见欧公有不公处。”或曰:“圣俞长于诗。”曰:“诗亦不得谓之好。”或曰:“其诗亦平淡。”曰:“他不是平淡,乃是枯槁。”拱寿。
  范淳夫文字纯粹,下一个字,便是合当下一个字,东坡所以伏他。东坡轻文字,不将为事。若做文字时,只是胡乱写去,如后面恰似少后添。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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