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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一百三十九·论文上(5)


  先生读宋景文张巡赞,曰:“其文自成一家。景文亦服人,尝见其写六一泷冈阡表二句云:‘求其生而不得,则死者与我皆无恨也。’”
  温公文字中多取荀卿助语。
  六一文一倡三叹,今人是如何作文!
  “六一文有断续不接处,如少了字模样。如秘演诗集序‘喜为歌诗以自娱’,‘十年间’,两节不接。六一居士传意凡文弱。仁宗飞白书记文不佳。制诰首尾四六皆治平间所作,非其得意者。恐当时亦被人催促,加以文思缓,不及子细,不知如何。然有纡余曲折,辞少意多,玩味不能已者,又非辞意一直者比。黄梦升墓志极好。”问先生所喜者。云:“丰乐亭记。”扬。
  陈同父好读六一文,尝编百十篇作一集。今刊行丰乐亭记是六一文之最佳者,却编在拾遗。
  欧公文字锋刃利,文字好,议论亦好。尝有诗云:“玉颜自古为身累,肉食何人为国谋!”以诗言之,是第一等好诗!以议论言之,是第一等议论!拱寿。
  “钦夫文字不甚改,改后往往反不好。”亚夫曰:“欧公文字愈改愈好。”曰:“亦有改不尽处,如五代史宦者传末句云:‘然不可不戒。’当时必有载张承业等事在此,故曰:‘然不可不戒。’后既不欲载之于此,而移之于后,则此句当改,偶忘削去故也。”方子。
  因改谢表,曰:“作文自有稳字。古之能文者,才用便用着这样字,如今不免去搜索修改。”又言:“欧公为蒋颖叔辈所诬,既得辨明,谢表中自叙一段,只是自胸中流出,更无些窒碍,此文章之妙也。”又曰:“欧公文亦多是修改到妙处。顷有人买饶录作“见”。得他醉翁亭记□,初说滁州四面有山,凡数十字,末后改定,只曰:‘环滁皆山也’五字而已。饶录云:“有数十字序滁州之山。忽大圈了,一边注“环滁皆山也”一句。如寻常不经思虑,信意所作言语,亦有绝不成文理者,不知如何。”广。
  前辈见人,皆通文字。先生在同安,尝见六一见人文字三卷子,是以平日所作诗文之类楷书以献之。振。
  欧公文章及三苏文好,说只是平易说道理,初不曾使差异底字换却那寻常底字。儒用。
  文字到欧曾苏,道理到二程,方是畅。荆公文暗。
  “欧公文字敷腴温润。曾南丰文字又更峻洁,虽议论有浅近处,然却平正好。到得东坡,便伤于巧,议论有不正当处。后来到中原,见欧公诸人了,文字方稍平。老苏尤甚。大抵已前文字都平正,人亦不会大段巧说。自三苏文出,学者始日趋于巧。如李泰伯文尚平正明白,然亦已自有些巧了。”广问:“荆公之文如何?”曰:“他却似南丰文,但比南丰文亦巧。荆公曾作许氏世谱,写与欧公看。欧公一日因曝书见了,将看,不记是谁作,意中以为荆公作。”又曰:“介甫不解做得恁地,恐是曾子固所作。”广又问:“后山文如何?”曰:“后山煞有好文字,如黄楼铭馆职策皆好。”又举数句说人不怨暗君怨明君处,以为说得好。广又问:“后山是宗南丰文否?”曰:“他自说曾见南丰于襄汉间。后见一文字,说南丰过荆襄,后山携所作以谒之。南丰一见爱之,因留款语。适欲作一文字,事多,因托后山为之,且授以意。后山文思亦涩,穷日之力方成,仅数百言。明日,以呈南丰,南丰云:‘大略也好,只是冗字多,不知可为略删动否?’后山因请改窜。但见南丰就坐,取笔抹数处,每抹处连一两行,便以授后山。凡削去一二百字。后山读之,则其意尤完,因叹服,遂以为法。所以后山文字简洁如此。”广因举秦丞相教其子孙作文说,中说后山处。曰:“他都记错了。南丰入史馆时,止为检讨官。是时后山尚未有官。后来入史馆,尝荐邢和叔。虽亦有意荐后山,以其未有官而止。”广。扬录云:“秦作后山叙,谓南丰辟陈为史官。陈元佑间始得官,秦说误”。
  因言文士之失,曰:“今晓得义理底人,少间被物欲激搏,犹自一强一弱,一胜一负。如文章之士,下梢头都靠不得。且如欧阳公初间做本论,其说已自大段拙了,然犹是一片好文章,有头尾。它不过欲封建、井田,与冠、婚、丧、祭、搜田、燕飨之礼,使民朝夕从事于此,少间无工夫被佛氏引去,自然可变。其计可谓拙矣,然犹是正当议论也。到得晚年,自做六一居士传,宜其所得如何,却只说有书一千卷,集古录一千卷,琴一张,酒一壶,碁一局,与一老人为六,更不成说话,分明是自纳败阙!如东坡一生读尽天下书,说无限道理。到得晚年过海,做过化峻灵王庙碑,引唐肃宗时一尼恍惚升天,见上帝,以宝玉十三枚赐之云,中国有大灾,以此镇之。今此山如此,意其必有宝云云,更不成议论,似丧心人说话!其他人无知,如此说尚不妨,你平日自视为如何?说尽道理,却说出这般话,是可怪否?‘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分明是如此了,便看他们这般文字不入。”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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