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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一百一十八·训门人六(4)


  问:“吾友昔从曾大卿游,于其议论云何?”曰:“曾先生静默少言,有一二言不及其躬行者。”曰:“曾卿齐家正身,不欺暗室,真难及!”
  郑子上因赴省经过,问左传数事。先生曰:“数年不见公,将谓有异问相发明,却问这般不紧要者,何益?人若能于大学语孟中庸四书穷究得通透,则经传中折莫甚大事,以其理推之,无有不晓者,况此末事!今若此,可谓是‘飏了甜桃树,沿山摘醋梨’也!”友仁。
  璘注鄂渚教官阙。先生曰:“某尝劝人,不如做县丞,随事犹可以及物。做教官没意思,说义理人不信,又须随分做课试,方是闹热。”以下训璘。
  问:“做何工夫?”璘对以未曾。曰:“若是做得工夫,有疑可问,便好商量。若未做工夫,只说得一个为学大端,他日又如何得商量?尝见一般朋友,见事便奋发要议论,胡乱将经书及古人作议论,看来是没意思。又有一般全不做功夫底,更没下手商量处。又不如彼胡乱做工夫,有可商议得。且如论古人,便是论错了,亦是曾考论古人事迹一过。他日与说得是,将从前错底改起,便有用。”
  问为学大端。曰:“且如士人应举,是要做官,故其功夫勇猛,念念不忘,竟能有成。若为学,须立个标准,我要如何为学?此志念念不忘,功夫自进。盖人以眇然之身,与天地并立而为三,常思我以血气之身,如何配得天地?且天地之所以与我者,色色周备,人自污坏了!”因举“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乐莫大焉”一章。“今之为学,须是求复其初,求全天之所以与我者,始得。若要全天之所以与我者,便须以圣贤为标准,直做到圣贤地位,方是全得本来之物而不失。如此,则功夫自然勇猛。临事观书常有此意,自然接续。若无求复其初之志,无必为圣贤之心,只见因循荒废了。”因举“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一章,云:“‘道性善’,是说天之所以与我者,便以尧舜为样子。说人性善,皆可以为尧舜,便是立个标准了。下文引成□颜渊公明仪之言,以明圣贤之可以必为。末后‘若药不瞑眩,厥疾不瘳’,最说得好。人要为圣贤,须是猛起服瞑眩之药相似,教他麻了一上了,及其定叠,病自退了。”又举颜子“仰之弥高”一段。又说:“人之为学,正如说恢复相似:且如东南亦自有许多财赋,许多兵甲,尽自好了,如何必要恢复?只为祖宗元有之物,须当复得;若不复得,终是不了。今人为学,彼善于此,随分做个好人,亦自足矣,何须必要做圣贤?只为天之所以与我者,不可不复得;若不复得,终是不了,所以须要讲论。学以圣贤为准,故问学须要复性命之本然,求造圣贤之极,方是学问。可学录云:“如寻常人说,且作三五分人,有甚不可?何必须早夜孳孳?只为自家元有一个性,甚是善,须是还其元物。不还元物,毕竟欠阙。此一事,乃圣人相传,立定一铁桩,移动不得。”然此是大端如此。其间读书,考古验今,工夫皆不可废。”因举“尊德性而道问学”一章。又云:“有一般人,只说天之所以与我者,都是光明纯粹好物;其后之所以不好者,人为有以害之。吾之为学,只是去其所以害此者而已。害此者尽去,则工夫便了。故其弊至于废学不读书,临事大纲虽好,而所见道理便有偏处。为学既知大端是欲复天之所与而必为圣贤,便以‘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五者为五个大桩相似,念念理会,便有工夫可做。所以大学‘在止于至善’,只云:‘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从前朋友来此,某将谓不远千里而来,须知个趣向了,只是随分为他说个为学大概去,看来都不得力,此某之罪。今日思之:学者须以立志为本。如昨日所说为学大端,在于求复性命之本然,求造圣贤之极致,须是便立志如此,便做去始得。若曰我之志只是要做个好人,识些道理便休,宜乎工夫不进,日夕渐渐消靡。今须思量天之所以与我者,必须是光明正大,必不应只如此而止,就自家性分上尽做得去,不到圣贤地位不休。如此立志,自是歇不住,自是尽有工夫可做。如颜子之‘欲罢不能’,如小人之‘孳孳为利’,念念自不忘。若不立志,终不得力。”因举程子云:“学者为气所胜,习所夺,只可责志。”又举云:“‘立志以定其本,居敬以持其志’,此是五峰议论好处。”又举“士尚志。何谓尚志?曰:‘仁义而已矣。’”又举“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犹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又举“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如孔门亦有不能立志者,如冉求‘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是也。所以其后志于聚敛,无足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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