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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一百一十四·训门人二(2)


  袁州临别请教。先生曰:“守约兄弟皆太拘谨,更少放宽。谨固好,然太拘则见道理不尽,处事亦往往急迫。道理不只在一边,须是四方八面看,始尽。”训闳祖。
  “邵武人个个急迫,此是气禀如此。学者先须除去此病,方可进道。”先生谓方子曰:“观公资质自是寡过。然开阔中又须缜密;宽缓中又须谨敬。”训方子。
  又问:“如孟子言‘勿忘,勿助长’,却简易。而今要细碎做去,怕不能贯通?”曰:“孟子言‘勿忘,勿助长’处,自是言养气。试取孟子说处子细看,便见。大凡为学,最切要处在吾身心,其次便是做事,此是的实紧切处。学者须是把圣人之言来穷究,见得身心要如此,做事要如此。天下自有一个道理在,若大路然。圣人之言,便是一个引路底。”
  李公晦问“忠恕”。曰:“初读书时,且从易处看。待得熟后,难者自易理会。如捉贼,先擒尽弱者,则贼魁自在这里,不容脱也。且看论语前面所说分晓处。”盖卿。
  前日得公书,备悉雅意。圣贤见成事迹,一一可考而行。今日之来,若舍六经之外,求所谓玄妙之说,则无之。近世儒者不将圣贤言语为切己之事,必于上面求新奇可喜之论,屈曲缠绕,诡秘变怪,不知圣贤之心本不如此。既以自欺,又转相授受,复以欺人。某尝谓,虽使圣人复生,亦只将六经语孟之所载者,循而行之,必不更有所作为。伏羲再出,依前只画八卦;文王再出,依前只衍六十四卦;禹再出,依前只是洪范九畴。此外更有甚诧异事?如今要紧,只是将口读底便做身行底,说出底便是心存底。居父相聚几一年,觉得渠只怕此事有难者,某终晓渠意不得。以下训贺孙。
  问在卿:“如何读书?”贺孙云:“少失怙恃,凡百失教。既壮,所从师友,不过习为科举之文,然终不肯安心于彼,常欲读圣贤之书。自初得先生所编论孟精义读之,至今不敢忘。然中间未能有所决择,故未有定见。”先生曰:“大凡人欲要去从师,然未及从师之时,也须先自着力做工夫。及六七分,到得闻紧切说话,易得长进。若是平时不曾用力,终是也难一顿下手。”
  今须先正路头,明辨为己为人之别,直见得透,却旋旋下工夫;则思虑自通,知识自明,践履自正。积日累月,渐渐熟,渐渐自然。若见不透,路头错了,则读书虽多,为文日工,终做事不得。比见浙间朋友,或自谓能通左传,或自谓能通史记;将孔子置在一壁,却将左氏司马迁驳杂之文钻研推尊,谓这个是盛衰之由,这个是成败之端。反而思之,干你身己甚事?你身己有多多少少底事合当理会,有多多少少底病未曾去,却来说甚盛衰兴亡治乱,这个直是自欺!
  仁父味道却是别,立得一个志趋却正,下工夫却易。
  先生因学者少宽舒意,曰:“公读书恁地缜密,固是好。但恁地逼截成一团,此气象最不好,这是偏处。如一项人恁地不子细,固是不成个道理;若一向蹙密,下梢却展拓不去。明道一见显道,曰:‘此秀才展拓得开,下梢可望。’”又曰:“于辞气间亦见得人气象。如明道语言,固无甚激昂,看来便见宽舒意思。龟山,人只道恁地宽,看来不是宽,只是不解理会得,不能理会得。范纯夫语解比诸公说理最平浅,但自有宽舒气象,最好。”
  问:“看大学,觉得未透,心也尚粗在。”曰:“这粗便是细,只是恁地看熟了,自通透。公往前在陈君举处,如何看文字?”曰:“也只就事上理会,将古人所说来商量,须教可行。”曰:“怕恁地不得。古人见成法度不用于今,自是如今有用不得处。然不可将古人底析合来,就如今为可用之计。如郑康成所说井田,固是难得千里平地,如此方正,可疆理沟洫之类。但古人意思,必是如此方得,不应零零碎碎做得成。古人事事先去理会大处正处,到不得已处方有变通。今却先要去理会变通之说。”
  问:“初学心下恐空闲未得。试验之平日,常常看书,否则便思索义理,其他邪妄不见来;才心下稍空闲,便思量别所在去。这当柰何?”曰:“才要闲便不闲,才要静便不静,某向来正如此。可将明道答横渠书看。”因举其间“非外是内”之说。
  问:“前日承教辨是非,只交游中便有是有非,自家须分别得,且不须诵言。这莫是只说寻常泛交?若朋友,则有责善琢磨之义。”曰:“固是。若是等闲人,亦自不可说。只自家胸次,便要得是非分明,事事物物上,都有个道理,都有是有非。所以‘舜好问,而好察迩言’。虽浅近闲言语中,莫不有理,都要见得破。‘隐恶而扬善’,自家这里善恶便分明。然以圣明昭鉴,才见人不好,便说出来,也不得。只是扬善,那恶底自有不得掩之理。才说扬善,自家已自分明,这亦圣人与人为善之意。”又云:“一件事走过眼前,匹似闲,也有个道理,也有个是非。缘天地之间,上蟠下际,都无别事,都只是这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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