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卷一百一·程子门人(12)
时间:2022-12-29 作者:黎靖德 点击:次
胡氏说善是赞美之辞,其源却自龟山,龟山语录可见。胡氏以此错了,故所作知言并一齐恁地说。本欲推高,反低了。盖说高无形影,其势遂向下去。前日说韩子云:“何谓性?仁义礼智信。”此语自是,却是他已见大意,但下面便说差了。荀子但只见气之不好,而不知理之皆善。扬子是好许多思量安排:方要把孟子“性善”之说为是,又有不善之人;方要把荀子“性恶”之说为是,又自有好人,故说道“善恶混”。温公便主张扬子而非孟子。程先生发明出来,自今观之,可谓尽矣。贺孙。 “龟山往来太学,过庐山,见常捴。捴亦南剑人,与龟山论性,谓本然之善,不与恶对。后胡文定得其说于龟山,至今诸胡谓本然之善不与恶对,与恶为对者又别有一善。常捴之言,初未为失。若论本然之性,只一味是善,安得恶来?人自去坏了,便是恶。既有恶,便与善为对。今他却说有不与恶对底善,又有与恶对底善。如近年郭子和九图,便是如此见识,上面书一圈子,写‘性善’字,从此牵下两边,有善有恶。”或云:“恐文定当来未有甚差,后来传袭,节次讹舛。”曰:“看他说‘善者赞美之辞,不与恶对’,已自差异。”文蔚。 问:“性无善恶之说,从何而始?”曰:“此出于常捴。捴住庐山,龟山入京,枉道见之,留数日。因问:‘孟子识性否?’曰:‘识。’曰:‘何以言之?’曰:‘善不与恶对言。’他之意,乃是谓其初只有善,未有恶。其后文定得之龟山,遂差了。今湖南学者信重知言。某尝为敬夫辨析,甚讳之。渠当初唱道湖南,偶无人能与辨论者,可惜!可惜!”又读至彪居正问心一段,先生曰:“如何?”可学谓:“不于原本处理会,却待些子发见!”曰:“孟子此事,乃是一时间为齐王耳。今乃欲引之以上他人之身,便不是了。”良久,又云:“以放心求心,便不是。才知求,心便已回矣,安得谓之放!”可学。 因论湖湘学者崇尚知言,曰:“知言固有好处,然亦大有差失,如论性,却曰:‘不可以善恶辨,不可以是非分。’既无善恶,又无是非,则是告子‘湍水’之说尔。如曰‘好恶性也,君子好恶以道,小人好恶以己’,则是以好恶说性,而道在性外矣,不知此理却从何而出。”问:“所谓‘探视听言动无息之本,可以知性’,此犹告子‘生之谓性’之意否?”曰:“此语亦有病。下文谓:‘道义明着,孰知其为此心?物欲引诱,孰知其为人欲?’便以道义对物欲,却是性中本无道义,逐旋于此处搀入两端,则是性亦可以不善言矣!如曰:‘性也者,天地鬼神之奥也,善不足以名之,况恶乎?孟子说“性善”云者,叹美之辞,不与恶对。’其所谓‘天地鬼神之奥’,言语亦大故夸逞。某尝谓圣贤言语自是平易,如孟子尚自有些险处,孔子则直是平实。‘不与恶对’之说,本是龟山与捴老相遇,因论孟子说性,曾有此言。文定往往得之龟山,故有是言。然捴老当时之语,犹曰:‘浑然至善,不与恶对’,犹未甚失性善之意。今去其‘浑然至善’之语,而独以‘不与恶对’为叹美之辞,则其失远矣!如论齐王爱牛,此良心之苗裔,因私欲而见者,以答求放心之问;然鸡犬之放,则固有去而不可收之理;人之放心,只知求之,则良心在此矣,何必等待天理发见于物欲之间,然后求之!如此,则中间空阙多少去处,正如屋下失物,直待去城外求也!爱牛之事,孟子只就齐王身上说,若施之他人则不可。况操存涵养,皆是平日工夫,岂有等待发见然后操存之理!今胡氏子弟议论每每好高,要不在人下。才说心,便不说用心,以为心不可用。至如易传中有连使‘用心’字处,皆涂去‘用’字。某以为,孟子所谓:‘尧舜之治天下,岂无所用其心哉?’何独不可以‘用’言也?季随不以为然。遂检文定春秋中有连使‘用心’字处质之,方无语。大率议论文字,须要亲切。如伊川说颜子乐道为不识颜子者,盖因问者元不曾亲切寻究,故就其人而答,欲其深思而自得之尔。后人多因程子之言,愈见说得高远;如是,则又不若乐道之为有据。伊尹‘乐尧舜之道’,亦果非乐道乎?湖湘此等气象,乃其素习,无怪今日之尤甚也!”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