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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一百一·程子门人(13)


  五峰知言大抵说性未是。自胡文定胡侍郎皆说性未是。其言曰:“性犹水也。善,其水之下乎;情,其水之澜乎;欲,其水之波浪乎。”乍看似亦好,细看不然。如澜与波浪何别?渠又包了情欲在性中,所以其说如此。又云:“性,好恶也。君子以道,小人以欲。君子小人,天理人欲而已矣。”伯恭旧看知言云:“只有两段好,其余都不好。一段:‘能攻人实病,能受人实攻。’一段:‘以天下与人,而无人德我之望;有人之天下,而无取人之嫌。’”后来却又云,都好。不知伯恭晚年是如何地看。某旧作孟子或问云:“人说性,不肯定说是性善,只是欲推尊性,于性之上虚立一个‘善’字位子,推尊其性耳。不知尊之反所以失之!”璘。
  “五峰云:‘好恶,性也。’此说未是。胡氏兄弟既辟释氏,却说性无善恶,便似说得空了,却近释氏。但当云‘好善而恶恶,性也’。”□谓:“好恶,情也。”曰:“只是好恶,却好恶个甚底?”伯丰谓:“只‘君子好恶以道’,亦未稳。”曰:“如此,道却在外,旋好恶之也。”□。
  直卿言:“五峰说性云:‘好恶,性也。’本是要说得高,不知却反说得低了!”曰:“依旧是气质上说。某常要与他改云:‘所以好恶者,性也。’”宇。
  “好恶,性也。”既有好,即具善;有恶,即具恶。若只云有好恶,而善恶不定于其中,则是性中理不定也。既曰天,便有“天命”、“天讨”。方。
  知言云:“凡人之生,粹然天地之心,道义全具,无适无莫;不可以善恶辨,不可以是非分,无过也,无不及也,此中之所以名也。”即告子“性无善无不善”之论也。惟伊川“性即理也”一句甚切至。闳祖。
  问:“知言‘万事万物,性之质也’,如何?”曰:“此句亦未有害,最是‘好恶,性也’,大错!既以好恶为性,下文却云‘君子好恶以道’,则是道乃旋安排入来。推此,其余皆可见。”问:“与告子说话莫同否?”曰:“便是‘湍水’之说。”又问:“粹然完具云云,却说得好。又云不可以善恶言,不可以是非判。”曰:“渠说有二错:一是把性作无头面物事;二是云云。”失记。可学。
  “五峰言:‘天命不囿于善,不可以人欲对。’”曰:“天理固无对,然有人欲,则天理便不得不与人欲对为消长。善亦本无对,然既有恶,则善便不得不与恶对为盛衰。且谓天命不囿于物,可也;谓‘不囿于善’,则不知天之所以为天矣!谓恶不足以言性,可也;谓善不足以言性,则不知善之所从来矣!”升卿。
  “好善而恶恶,人之性也。为有善恶,故有好恶。‘善恶’字重,‘好恶’字轻。君子顺其性,小人拂其性。五峰言:‘好恶,性也。君子好恶以道,小人好恶以欲。’是‘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亦是性也!而可乎?”或问:“‘天理人欲,同体异用’之说如何?”曰:“当然之理,人合恁地底,便是体,故仁义礼智为体。如五峰之说,则仁与不仁,义与不义,礼与无礼,智与无智,皆是性。如此,则性乃一个大人欲窠子!其说乃与东坡子由相似,是大凿脱,非小失也。‘同行异情’一句,却说得去。”方子。
  或问“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同行而异情”。曰:“胡氏之病,在于说性无善恶。体中只有天理,无人欲,谓之同体,则非也。同行异情,盖亦有之,如‘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四肢之于安佚’,圣人与常人皆如此,是同行也。然圣人之情不溺于此,所以与常人异耳。”人杰谓:“圣贤不视恶色,不听恶声,此则非同行者。”曰:“彼亦就其同行处说耳。某谓圣贤立言,处处皆通,必不若胡氏之偏也。龟山云:‘“天命之谓性”,人欲非性也。’胡氏不取其说,是以人欲为性矣!此其甚差者也。”人杰。
  问:“‘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同行而异情’,如何?”曰:“下句尚可,上句有病。盖行处容或可同,而其情则本不同也。至于体、用,岂可言异?观天理人欲所以不同者,其本原元自不同,何待用也!胡氏之学,大率于大本处看不分晓,故锐于辟异端,而不免自入一脚也。如说性,便说‘性本无善恶,发然后有善恶’。‘孟子说性善,自是叹美之辞,不与恶为对’。大本处不分晓,故所发皆差。盖其说始因龟山问捴老,而答曰:‘善则本然,不与恶对。’言‘本然’犹可,今曰‘叹美之辞’,则大故差了!又一学者问以放心求放心如何?他当时问得极紧,他一向鹘突应将去。大抵心只操则存,舍则放了,俄顷之间,更不吃力,他却说得如此周遮。”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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