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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九十八·张子之书一(8)


  一之问西铭“理一而分殊”。曰:“西铭自首至末,皆是‘理一而分殊’。干父坤母,固是一理;分而言之,便见干坤自干坤,父母自父母,惟‘称’字便见异也。”又问:“自‘恶旨酒’至‘勇于从而顺令’,此六圣贤事,可见理一分殊乎?”曰:“‘恶旨酒’,‘育英才’,是事天;‘顾养’及‘锡类’则是事亲;每一句皆存两义,推类可见。”问:“‘天地之塞’,如何是‘塞’?”曰:“‘塞’与‘帅’字,皆张子用字之妙处。塞,乃孟子‘塞天地之间’;体,乃孟子‘气体之充’者;有一毫不满不足之处,则非塞矣。帅,即‘志,气之帅’,而有主宰之意。此西铭借用孟子论‘浩然之气’处。若不是此二句为之关纽,则下文言‘同胞’,言‘兄弟’等句,在他人中物,皆与我初何干涉!其谓之‘兄弟’、‘同胞’,乃是此一理与我相为贯通。故上说‘父母’,下说‘兄弟’,皆是其血脉过度处。西铭解二字只说大概,若要说尽,须因起疏注可也。”宇。
  问西铭分殊处。曰:“有父,有母,有宗子,有家相,此即分殊也。”节。
  西铭大纲是理一而分自尔殊。然有二说:自天地言之,其中固自有分别;自万殊观之,其中亦自有分别。不可认是一理了,只滚做一看,这里各自有等级差别。且如人之一家,自有等级之别。所以干则称父,坤则称母,不可弃了自家父母,却把干坤做自家父母看。且如“民吾同胞”,与自家兄弟同胞,又自别。龟山疑其兼爱,想亦未深晓西铭之意。西铭一篇,正在“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两句上。敬仲。
  问西铭。曰:“更须子细看他说理一而分殊。而今道天地不是父母,父母不是天地,不得,分明是一理。‘干道成男,坤道成女’,则凡天下之男皆干之气,凡天下之女皆坤之气;从这里便彻上彻下都即是一个气,都透过了。”又曰:“‘继之者善’便是公共底,‘成之者性’便是自家得底。只是一个道理,不道是这个是,那个不是。如水中鱼,肚中水便只是外面水。”贺孙。
  问:“西铭‘理一而分殊’,分殊,莫是‘民吾同胞,物吾与也’之意否?”曰:“民物固是分殊,须是就民物中又知得分殊。不是伊川说破,也难理会。然看久,自觉里面有分别。”
  用之问:“西铭所以‘理一分殊’,如民物则分‘同胞’、‘吾与’,大君家相,长幼残疾,皆自有等差。又如所以事天,所以长长幼幼,皆是推事亲从兄之心以及之,此皆是分殊处否?”曰:“也是如此。但这有两种看:这是一直看下,更须横截看。若只恁地看,怕浅了。‘民吾同胞’,同胞里面便有理一分殊底意;‘物吾与也’,吾与里面便有理一分殊底意。‘干称父,坤称母’,道是父母,固是天气而地质;然与自家父母,自是有个亲疏;从这处便‘理一分殊’了。看见伊川说这意较多。龟山便正是疑‘同胞’、‘吾与’为近于墨氏,不知他‘同胞’、‘吾与’里面,便自分‘理一分殊’了。如公所说恁地分别分殊,‘殊’得也不大段。这处若不子细分别,直是与墨氏兼爱一般!”贺孙。卓录云:“刘用之问:‘西铭“理一而分殊”。若大君宗子,大臣家相,与夫民、物等,皆是“理一分殊”否?’曰:‘如此看,亦是。但未深,当截看。如西铭劈头来便是“理一而分殊”。且“干称父,坤称母”,虽以干、坤为父母,然自家父母自有个亲疏,这是“理一而分殊”。等而下之,以至为大君,为宗子,为大臣家相,若理则一,其分未尝不殊。民吾同胞,物吾党与,皆是如此。龟山正疑此一着,便以民吾同胞,物吾党与,近于墨氏之兼爱。不知他同胞、同与里面,便有个“理一分殊”。若如公所说恁地分别,恐胜得他也不多。这处若不分别,直是与墨子兼爱一般!’”
  问:“西铭句句是‘理一分殊’,亦只就事天、事亲处分否?”曰:“是。‘干称父,坤称母’,只下‘称’字,便别。这个有直说底意思,有横说底意思。‘理一而分殊’,龟山说得又别。他只以‘民吾同胞,物吾与’及‘长长幼幼’为理一分殊。”曰:“龟山是直说底意思否?”曰:“是。然龟山只说得头一小截;伊川意则阔大,统一篇言之。”曰:“何谓横说底意思?”曰“‘干称父,坤称母’是也。这不是即那事亲底,便是事天底?”曰:“横渠只是借那事亲底来形容事天做个样子否?”曰:“是。”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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