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卷八十一·诗二(5)
时间:2022-12-25 作者:黎靖德 点击:次
△狡童兼论郑诗。 郑卫皆淫奔之诗,风雨狡童皆是。又岂是思君子,刺忽?忽愚,何以为狡?振。 经书都被人说坏了,前后相仍不觉。且如狡童诗是序之妄。安得当时人民敢指其君为“狡童”!况忽之所为,可谓之愚,何狡之有?当是男女相怨之诗。浩。 问:“‘狡童,刺忽也。’古注谓诗人以‘狡童’指忽而言。前辈尝举春秋书忽之法,且引硕鼠以况其义。先生诗解取程子之言,谓作诗未必皆圣贤,则其言岂免小疵?孔子删诗而不去之者,特取其可以为后戒耳。琮谓,郑之诗人果若指斥其君,目以‘狡童’,其疵大矣,孔子自应删去。”曰:“如何见得?”曰:“似不曾以‘狡童’指忽。且今所谓‘彼’者,它人之义也;所谓‘子’者,尔之义也。他与尔似非共指一人而言。今诗人以‘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为忧忽之辞,则‘彼狡童兮’,自应别有所指矣。”曰:“却是指谁?”曰:“必是当时擅命之臣。”曰:“‘不与我言兮’,却是如何?”曰:“如祭仲卖国受盟之事,国人何尝与知?琮因是以求硕鼠之义,乌知必指其君,而非指其任事之臣哉?”曰:“如此解经,尽是诗序误人。郑忽如何做得狡童!若是狡童,自会讬婚大国,而借其助矣。谓之顽童可也。许多郑风,只是孔子一言断了曰:‘郑声淫。’如将仲子,自是男女相与之辞,却干祭仲共叔段甚事?如褰裳,自是男女相咎之辞,却干忽与突争国甚事?但以意推看狡童,便见所指是何人矣。不特郑风,诗序大率皆然。”问:“每篇诗名下一句恐不可无,自一句而下却似无用。”曰:“苏氏有此说。且如卷耳,如何是后妃之志?南山有台,如何是乐得贤?甚至汉广之诗,宁是‘文王之道’以下至‘求而不可得也’尚自不妨,却如‘德广所及也’一句成甚说话!”又问:“大序如何?”曰:“其间亦自有凿说处,如言‘国史明乎得失之迹。’按周礼史官如太史、小史、内史、外史,其职不过掌书,无掌诗者。不知‘明得失之迹’却干国史甚事?”曰:“旧闻先生不取诗序之说,未能领受。今听一言之下,遂活却一部毛诗!”琮。 江畴问:“‘狡童刺忽也’,言其疾之太重。”曰:“若以当时之暴敛于民观之,为言亦不为重。盖民之于君,聚则为君臣,散则为仇雠。如孟子所谓‘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是也。然诗人之意,本不如此,何曾言‘狡童’是刺忽?而序诗者妄意言之,致得人如此说。圣人言‘郑声淫’者,盖郑人之诗,多是言当时风俗男女淫奔,故有此等语。狡童,想说当时之人,非刺其君也。”又曰:“诗辞多是出于当时乡谈鄙俚之语,杂而为之。如鸱鸮云‘拮据’、‘捋荼’之语,皆此类也。”又曰:“此言乃周公为之。周公,不知其人如何,然其言皆聱牙难考。如书中周公之言便难读,如立政君奭之篇是也。最好者惟无逸一书,中间用字亦有‘诪张为幻’之语。至若周官蔡仲等篇,却是官样文字,必出于当时有司润色之文,非纯周公语也。”又曰:“古人作诗,多有用意不相连续。如‘嘒彼小星,三五在东’,释者皆云,‘小星’者,是在天至小之星也;‘三五在东’者,是五纬之星应在于东也。其言全不相贯。”卓。 问:“硕鼠狡童之刺其君,不已甚乎?”曰:“硕鼠刺君重敛,盖暴取虐民,民怨之极,则将视君如寇仇,故发为怨上之辞至此。若狡童诗,本非是刺忽。才做刺忽,便费得无限杜撰说话。郑忽之罪不至已甚。往往如宋襄这般人,大言无当,有甚狡处?狡童刺忽,全不近傍些子,若郑突却是狡。诗意本不如此。圣人云:‘郑声淫。’盖周衰,惟郑国最为淫俗,故诸诗多是此事。东莱将郑忽深文诋斥得可畏。”贺孙。 曹云:“陈先生以此诗不是刺忽,但诗人说他人之言。如‘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微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言狡童不与我言,则已之。”曰:“又去里面添一个‘休’字也。这只是卫人当时淫奔,故其言鄙俚如此,非是为君言也。”卓。 △鸡鸣 问:“鸡鸣诗序却似不妨,诗中却要理会。其曰:‘鸡既鸣矣,朝既盈矣。匪鸡则鸣,苍蝇之声。’旧注谓夫人以蝇声为鸡声,所以警戒。所恃以感君听者,言有诚实而已。今鸡本未鸣,乃借蝇声以绐之,一夕偶然,其君尚以为非信,它夕其复敢言乎?”“是。”曰:“莫是要作推讬不肯起之意在否?鄙见政谓是酬答之辞。”曰:“如此说,亦可。”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