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枫轩 > 雨枫书屋 > 经典名著 >

朱子语类·宋·黎靖德卷六十六·易二(3)


  易所以难读者,盖易本是卜筮之书,今却要就卜筮中推出讲学之道,故成两节工夫。贺孙。
  易乃是卜筮之书,古者则藏于太史、太卜,以占吉凶,亦未有许多说话。及孔子始取而敷绎为文言杂卦彖象之类,乃说出道理来。学履。
  易只是个卜筮之书。孔子却就这上依傍说些道理教人。虽孔子也只得随他那物事说,不敢别生说。僩。
  易为卜筮而作,皆因吉凶以示训戒,故其言虽约,而所包甚广。夫子作传,亦略举一端,以见凡例而已。
  易本为卜筮作。古人质朴,作事须卜之鬼神。孔子恐义理一向没卜筮中,故明其义。至如曰“义无咎也”,“义弗乘也”,只是一个义。方。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上古圣人不是着此垂教,只是见得天地阴阳变化之理,画而为卦,使因卜筮而知所修为避忌。至周公孔子,一人又说多了一人。某不敢教人看易,为这物阔大,且不切己。兼其间用字,与今人皆不同。如说田猎祭祀,侵伐疾病,皆是古人有此事去卜筮,故爻中出此。今无此事了,都晓不得。砺。
  “看系辞,须先看易,自‘大衍之数’以下,皆是说卜筮。若不是说卜筮,却是说一无底物。今人诚不知易。”可学云:“今人只见说易为卜筮作,便群起而争之,不知圣人乃是因此立教。”曰:“圣人丁宁曲折极备。因举大畜“九三良马逐”。读易当如筮相似,上达鬼神,下达人道,所谓‘冒天下之道’,只如此说出模样,不及作为,而天下之道不能出其中。”可学云:“今人皆执画前易,皆一向乱说。”曰:“画前易亦分明,居则玩其占,有不待占而占自显者。”可学。
  易书本原于卜筮。又说:“邵子之学,只把‘元、会、运、世’四字贯尽天地万物。”友仁。
  易本是卜筮之书。若人卜得一爻,便要人玩此一爻之义。如利贞之类,只是正者便利,不正者便不利,不曾说道利不贞者。人若能见得道理已十分分明,则亦不须更卜。如舜之命禹曰:“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元龟。朕志先定,询谋佥同,鬼神其依,龟筮协从,卜不习吉。”其,犹将也。言虽未卜,而吾志已是先定,询谋已是佥同,鬼神亦必将依之,龟筮亦必须协从之。所以谓“卜不习吉”者,盖习,重也。这个道理已是断然见得如此,必是吉了,便自不用卜。若卜,则是重矣。时举。
  刘用之问坤卦“直方大,不习无不利”。曰:“坤是纯阴卦,诸爻皆不中正。五虽中,亦以阴居阳。惟六二居中得正,为坤之最盛者,故以象言之,则有三者之德,而不习无不利。占者得之,有是德则吉。易自有一个本意,直从中间过,都不着两边。须要认得这些子分晓,方始横三竖四说得。今人不曾识得他本意,便要横三竖四说,都无归着。”文蔚曰:“易本意只是为占筮。”曰:“便是如此。易当来只是为占筮而作。文言彖象却是推说做义理上去,观干坤二卦便可见。孔子曰:‘圣人设卦观象,系辞焉而明吉凶。’若不是占筮,如何说‘明吉凶’?且如需九三:‘需于泥,致寇至。’以其逼近坎险,有致寇之象。象曰:‘需于泥,灾在外也。自我致寇,敬慎不败也。’孔子虽说推明义理,这般所在,又变例推明占筮之意。‘需于泥,灾在外’,占得此象,虽若不吉,然能敬慎则不败,又能坚忍以需待,处之得其道,所以不凶。或失其刚健之德,又无坚忍之志,则不能不败矣。”文蔚曰:“常爱先生易本义云:‘伏羲不过验阴阳消息两端而已。只是一阴一阳,便分吉凶了。只管就上加去成八卦,以至六十四卦,无非是验这两端消息。’”曰:“易不离阴阳,千变万化,只是这两个。庄子云:‘易道阴阳。’他亦自看得。”文蔚。僩录详。
  用之问:“坤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学须用习,然后至于不习。”曰:“不是如此。圣人作易,只是说卦爻中有此象而已。如坤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自是他这一爻中有此象。人若占得,便应此事有此用也,未说到学者须习至于不习。在学者之事,固当如此。然圣人作易,未有此意在。”用之曰:“然。‘不习无不利’,此成德之事也。”曰:“亦非也。未说到成德之事,只是卦爻中有此象而已。若占得,便应此象,都未说成德之事也。某之说易,所以与先儒、世儒之说皆不同,正在于此。学者须晓某之正意,然后方可推说其他道理。某之意思极直,只是一条路径去。若才惹着今人,便说差错了,便非易之本意矣。”池录云:“如过剑门相似,须是蓦直撺过,脱得剑门了,却以之推说易之道理,横说竖说都不妨。若才挨近两边触动那剑,便是撺不过,便非易之本意矣。”才卿云:“先生解易之本意,只是为卜筮尔。”曰:“然。据某解,一部易,只是作卜筮之书。今人说得来太精了,更入粗不得。如某之说虽粗,然却入得精,精义皆在其中。若晓得某一人说,则晓得伏羲文王之易,本是作如此用,元未有许多道理在,方不失易之本意。今未晓得圣人作易之本意,便先要说道理,纵饶说得好,池录云:“只是无情理。”只是与易元不相干。圣人分明说:‘昔者圣人之作易,观象设卦,系辞焉以明吉凶。’几多分晓!某所以说易只是卜筮书者,此类可见。易只是说个卦象,以明吉凶而已,更无他说。如干有干之象,坤有坤之象,人占得此卦者,则有此用以断吉凶,那里说许多道理?今人读易,当分为三等:伏羲自是伏羲之易,文王自是文王之易,孔子自是孔子之易。读伏羲之易,如未有许多彖象文言说话,方见得易之本意,只是要作卜筮用。如伏羲画八卦,那里有许多文字言语,只是说八个卦有某象,干有干之象而已。其大要不出于阴阳刚柔、吉凶消长之理。然亦尝说破,只是使人知卜得此卦如此者吉,彼卦如此者凶。今人未曾明得干坤之象,便先说干坤之理,所以说得都无情理。及文王周公分为六十四卦,添入‘干元亨利贞’,‘坤元亨利牝马之贞’,早不是伏羲之意,已是文王周公自说他一般道理了。然犹是就人占处说,如卜得干卦,则大亨而利于正耳。及孔子系易,作彖象文言,则以‘元亨利贞’为干之四德,又非文王之易矣。到得孔子,尽是说道理。然犹就卜筮上发出许多道理,欲人晓得所以凶,所以吉。卦爻好则吉,卦爻不好则凶。若卦爻大好而己德相当,则吉;卦爻虽吉,而己德不足以胜之,则虽吉亦凶;卦爻虽凶,而己德足以胜之,则虽凶犹吉,反覆都就占筮上发明诲人底道理。如云:‘需于泥,致寇至。’此卦爻本自不好,而象却曰:‘自我致寇,敬慎不败也。’盖卦爻虽不好,而占之者能敬慎畏防,则亦不至于败。盖需者,待也。需有可待之时,故得以就需之时思患预防,而不至于败也。此则圣人就占处发明诲人之理也。”又曰:“文王之心,已自不如伏羲宽阔,急要说出来。孔子之心,不如文王之心宽大,又急要说出道理来。所以本意浸失,都不顾元初圣人画卦之意,只认各人自说一副当道理。及至伊川,又自说他一样,微似孔子之易,而又甚焉。故其说易,自伏羲至伊川,自成四样。某所以不敢从,而原易之所以作而为之说,为此也。”用之云:“圣人作易,只是明个阴阳刚柔、吉凶消长之理而已。”曰:“虽是如此,然伏羲作易,只画八卦如此,也何尝明说阴阳刚柔吉凶之理?然其中则具此道理。想得个古人教人,也不甚说,只是说个方法如此,使人依而行之。如此则吉,如此则凶,如此则善,如此则恶,未有许多言语。又如舜命夔教胄子,亦只是说个‘宽而栗,柔而立’之法,教人不失其中和之德而已,初未有许多道理。所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亦只要你不失其正而已,不必苦要你知也。”又曰:“某此说,据某所见且如此说,不知后人以为如何。”因笑曰:“东坡注易毕,谓人曰:‘自有易以来,未有此书也。’”僩。蜀录析为三,池录文差略。


作品集
相关文章: